過了七八日,裴應闌收到一封信件,礙于有他人在場,他将其中一張背面畫了豬頭的信紙中間折了幾下,看幾眼又塞回去。
在場的他人也拿着一封文書:“周岐在城内的一處私宅裡養的人走夜路落入池塘砸破頭失血過多,不知道能喘幾天氣,賬也查了,正月十五運過一批善宛國的巨蟹,從周岐這兩年無故有燒傷發熱症狀開始,無名山莊收購活蟹和折損死蟹的數量與岸口稅關交上來的賬本對不上,總是少幾隻,那玩意兒到底能不能藏東西?”
“腹内中空,但也隻能藏半個巴掌大小的東西,太厚也塞不進去,運送的馬車雖然寬大,但幾乎所有車軸折損都很小,就算需要保溫也夾帶不了多少重物。”裴應闌又重新将信折好放進信封,“周岐定州老家的祖宅後腳被翻了個底朝天,從這裡一路北上一百多将近兩百裡才能出京州,如果是快馬一路疾馳,差不多就是消息洩露出去的時間。”
卓筠凡:“他手裡是有什麼東西需要溶?”
裴應闌:“一層包一層藏寶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是什麼。”
卓筠凡:“奇了怪了,既然他的同夥有機會添炭盆,怎麼就沒機會遞消息出去?”
裴應闌:“他們的營地布置一直以來就有問題,隻防普通兵士,東營還好本來就是隔着一段距離為了讓他們收斂些,西邊主營問題多了去了,幸好他們隻看後山,看别的早出大問題了。”
卓筠凡:“你還管别人家軍務?”
“一眼就看出來了,姓蕭的故意不讓屁股上的傷好,我看他傷好了也甯願看大門也不想沾羽林衛的爛攤子。”說罷,裴應闌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幾支劣質羽箭觀察,他們關上門做什麼隻要不鬧到大街上就是兵部内部的事都跟錦衣衛沒關系,但倒賣軍械撈錢就有關系了。這裡不是山高皇帝遠,軍饷不敢貪太多,軍營裡刀槍棍棒不好賣,壞了得按數量上交才能發新的,這批羽林衛不在被管控的兵士範圍内的人多數都有飲酒的習慣且長期縱欲身體虧損,一千多人的糧草又有數,倒賣也賺不了多少差價,最好賣且最容易處理的就是鬧起匪患和平時訓練來消耗巨大的箭矢。
卓筠凡指了指那幾支羽箭:“偷這個可不容易,都沒人接應,幸好天還沒暖起來,不然藏都沒地方藏。”
裴應闌另一隻手攤開:“給我。”
“全在你手裡了!那麼多全是空箱子我也不敢多拿。”
“我說開鎖的東西。”
卓筠凡不情不願地掏出一大串挂着鐵絲銅片的東西,“我也沒說有這個……”
“把我惡心跑也算在眼皮子底下借東西。”
“那是實話實說!反正那些書吏一大半都是年紀偏大的小倌,年老色衰再就業嘛。”
“你也看看。”裴應闌丢過去一本書,“倒着翻。”
“農耕要略有什麼好看的……”
……
“大理寺的人明天一早就撤,我就不吃這邊的夥食了。”卓筠凡哆哆嗦嗦地離開,因為不看方向誤闖進了骁騎衛臨時的地盤,掉頭往回走的時候嘴裡一直在默念:“太潮了太潮了……”
剛巡視了一遍周邊防務的冼如英回來後聽到動靜便過來瞧了一眼,疑惑:就算開始化雪這山裡也沒有很潮吧?
到了夜裡,早就犯風濕的裴應闌惆怅望天:那麼癫,該不會得書癡了吧?
突然沒了食欲的裴應闌焦慮半宿又接連做噩夢,最後又把那張背面畫了繃帶纏臉隻留了五個窟窿眼的豬頭畫像的信展開,被他折了又折的中間寫着:還是你的腰好摸,再壯實點會不會隻胖腰?要不你餓幾頓吧!
多看了幾遍後才翻着白眼氣得睡了過去。
“駕!”
一輛馬車趁着夜色由北向南行駛在官道上,下了官道後又過了幾個岔路,在一個偏僻的農家院落門口停了下來,由于院門在較為高大寬敞的馬車前顯得較為寒碜,馬車剛好卡着車轱辘,進不去隻能停在門口。
駕駛馬車的蒙面人将馬車交給院落中出來的人看守,走到院子裡的一棵皂角樹下,對樹下一個帶着面具的人說:“到了,人一時半刻醒不了。”
面具男盯着有些寬的馬車:“怎麼和事先說好的不一樣?”
“呃——”蒙面人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在面具男的催促下才說:“說我們的車太窄像棺材躺着不舒服,我們不花錢。”
“罷了。”面具男大手一揮,讓人把兩根頂着木牌的柱子拔起來把扯眼球的馬車放進來再說。
面具男吩咐完背着手就走了,餘下幾人跑去挖那磕碜門的柱子,也不是隻有從門進來這一種辦法,旁邊的圍欄看起來好操作,但是竹編早已腐朽,拔了沒得換。
京州近日的天氣怪得很,剛過了冬日又突然熱了起來,化凍的浮冰擁擠着往下遊漂去,高低的落差導緻上遊一段蜿蜒的河道河水上漲,周邊村民早早來到堵塞的河道兩旁,提桶抄網紛紛撈起飛濺出水面的魚來,人們窩了一個冬天,趁着開河的這幾日,新鮮的河魚拿到集上甚至進城售賣改善生活,手頭緊的買些油鹽,手裡寬裕的買些南方運來的新鮮瓜菜嘗鮮,什麼都不會的撿些飛到岸上的也能改善夥食。
上遊水流平緩的地方自然适合釣魚了。
一個粗衣麻布的壯漢扛着鋤頭路過河邊,走上窄小的棧橋,棧橋上坐着一個戴鬥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