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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一個年輕男子正要往門外走去,他身後跟着一個眼角略微長了魚尾紋的婦人擔心地說道:“诶喲,天這麼熱,你六叔家又死了人現在出什麼門。”
年輕男子:“今天聚會大家都是同窗好友,等到明年誰高升發達了好歹也得給昔日好友一些面子不是?”
婦人:“錢帶夠了嗎?”
年輕男子:“帶夠了。”
婦人:“告訴你請人吃飯就行了,你這還沒議親呢,讓人知道你肚裡墨水空空我看誰家女娘看得上你。”
年輕男子:“知道了,娘。”
年輕男子出門後進了一家酒樓,定了些冷吃的下酒菜後提着兩大食盒的東西有些重想抄近路,于是便往一條小巷子裡走去。
“沙沙”
年輕男子心中一緊,似乎被人跟蹤了,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讓他不能随便停下讓跟蹤者感到異常,走到一處東側的可以遮擋影子的巷口後他放下食盒側身躲在一旁,靜等跟蹤者上前。
“咻”
跟蹤者剛一拐彎就被逼停,是一個胡子拉碴的叫花子。
“是你啊。”年輕男子松了一口氣,把指着叫花子脖子的匕首放下,“正要去找你呢。”
年輕男子示意叫花子打扮的人提上食盒,“你穿這身出來也不安全,現在送貨的被人砍了頭扔在路邊,明顯是故意要讓官府查清身份的,現在這種情況主人要的鮮貨可供應不上。”
“你是要先去回了主人還是我們先說說藥的事情?現在進貨渠道也斷了我們……”
年輕男子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沒有緊跟的腳步聲便回頭望去,這一回頭他就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你——”
“噗”
重物應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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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突然的一聲慘叫讓眼前一片漆黑姜邵汗毛豎起,他試圖環顧四周,可依舊分不清那聲慘叫後的痛苦呻吟是從哪邊來的,他被關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天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
正當他縮在牆邊瑟瑟發抖時遠處出現一點亮光,再次緊緊盯着那越來越近的亮光,除了光亮,越來越近的還有拖拽聲,姜邵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全身的肌肉緊繃着盯着快要從自己眼前路過的不知死活的爛肉。
等那拖拽的爛肉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他才洩氣般把頭靠在牆上:“不是。”
“不是什麼?”一個女聲在黑暗中響悠悠起。
姜邵像被蠱惑般開口:“不是我爹。”他說完才驚覺不對,這牢裡怎麼會有女人?頓時一陣冷汗下來,顫抖着不知該往哪裡躲。
“呼——”
黑暗中一陣呼氣聲響後監牢外一點火星燃起,随後就是金屬磕碰在岩石地磚上的聲音。
“是你。”仔細分辨後的姜邵瞪大了眼睛,跳到嗓子眼的心又往回落。
牢房外:“你是看上了她的皮還是她的肝?”
“我……”聽語氣姜邵本來已經沒那麼害怕了,可看到外面那人蹲在地上玩耍着幾根帶血的皮筋,腳踩着一頭,手抓着一頭,另一隻手像是拉扯着繃直的弓弦般在撥弄着要把上面的血給抖幹淨,讓他想起了剛剛拖過去的爛肉兩條腿上各自一道豎切的傷口,心裡頓時發毛,“不是,我,我沒有。”
“沒有?那你買那麼多的水銀做什麼?”
姜邵像是終于有冤可申一般沖到栅欄前:“跟我沒關系!那是我爹讓我買的!”
“也對,你爹是翰林院畫師,畫人皮的活你一個醫學生怎麼會擅長呢。”
姜邵附和:“是是是我——”
牢房外的人出聲打斷:“你一個咽喉科的,怎麼還有瘍醫的刀?你們家祖上給人看風病還要開刀不成?”
姜邵眼神閃爍:“我……我在太醫院還偷偷學了創瘍科。”
“哦。”地上的燭台被人拾起,牢房外的人轉過身說了一句:“他咬死了頂罪,直接弄死。”
“不不不!不是!”姜邵把手艱難地擠出栅欄招手:“我招我招!是文五家的!我隻是替他藏!”
“喔。”
牢房外的人甩着皮筋走開了,但燭火還在,姜邵害怕地看着那個拿着燭火的男人,打狗的是他,把自己抓進來的也是他。
牢門在鎖鍊的叮鈴咣啷和吱呀聲中打開了。
“大、大人,我……”姜邵顫抖着跪趴在地,任人将他拖出去,一路上的血迹又被新的濕痕擦出一條道來。
金明池外,一些年輕的書生各自提着食盒來到湖邊斑竹林下,互相寒暄:
“你帶的什麼?”
“清炒苦瓜。”
“我的是釀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