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剛聽了個大概,她奶奶就罕見地塞了一塊馍馍給她,讓她中午不要回來煞風景。
到了傍晚,槐香看到被搬空的米缸直接傻眼,明明她就守在村口的,她隻能告訴母親:“堂兄有仙緣去當道童,爺奶帶着米跟着二叔家一起飛升了。”
槐香母親:“沒事,你爹下個月就服完徭役回家就能割麥子,他們錢也沒翻着,咱過冬有吃的。”
自隆慶二十八年八月起,二叔一家出去後再也沒有回來過,槐香隻偶爾聽裡長的孫女說那一家人過得很好,至于具體有多好,直到槐香在縣城工坊當了四年學徒出門幫織花娘子買跌打藥酒時看見寬了兩倍都不止的堂兄被二叔二嬸追着喂飯也沒搞明白。
到了隆慶三十六年,織造工坊要搬到府城中去,她又看見了堂兄,瘦得像骷髅一般,被年邁的祖父母扶着攔住了一輛豪華的馬車。
和槐香同行的嬷嬷提醒她少往那邊看,說是大人物惹不起。
兩月後,槐香接到家中來的信,信中說堂兄大白天被鬼附體縱身往冬日的湖水中一跳,急得兩個老人當場發作躺倒在地,堂兄高燒醒來後又縱火燒了城中的住所,一家六口葬身火海,房東追讨賠償到了村子裡。
彼時東南與西北兩地戰事頻發,甯州府的織造工坊轉而制作棉布、冬衣,有時甚至還要負責甲胄的組裝,織造工坊中越來越多人需要治療手傷的藥膏或是藥酒,槐香出門跑腿的次數越來越多,看見有人帶着個病秧子攔馬車已經見怪不怪,直到她看見一個病秧子捂住胸口毫無征兆地死在大街上,随後城中戒嚴,傳出大人物遇刺的消息。
此後,那個大人物屢屢遇刺,同時間死的卻是另外的人,這根本……
戰事平息後,大人物在城中開壇做法,請了一個叫靜陽仙長的人前來主持,槐香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直到看見仙長座駕臨城、一起夾道歡迎時才發現是那個選仙童的道長,靜陽仙長隻是往她站的這邊随意地掃了一眼,七月天裡熱得流汗的槐香卻置身于冰窖感覺毛骨悚然。
槐香回到工坊,到了晚上,心事重重的她像烙餅一樣翻來覆去,太奇怪了,這個時間外面一點雜音都沒有,她推了推同伴,發現都睡得很死,隻好一個人走到被老鼠咬壞布的窗戶邊,通過那個小洞觀察外面的情況。
外面對峙着兩撥人,一撥是靜陽仙長和他的徒弟,另一撥則是那個大人物的外甥女,和大人物一個姓。
等壯起膽子想再看時,那個被老鼠咬開的洞口卻是一片漆黑,‘漆黑’的主人像是湊到她面前一樣,低聲笑了幾下:“終于找到你了。”
“嗬!”槐香瞪大眼睛坐了起來。
“槐香姐?”“槐香?”有幾人圍了上來。
槐香看着眼前熟悉的被關了三個月的地方,擺手道:“沒什麼,做噩夢了。”
天氣冷,為了取暖屋子裡擠了幾十号人,都在小聲說話:
“是不是餓了呀,這天都大亮了按理說也該吃飯了。”
“關了我們這麼久,會不會要動刀子?”
槐香:“應該不會,他們從各個地方把我們抓來,每次打人都要避開上肢,他們是要把我們賣去别的地方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