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應闌根本笑不出來,呵呵,興文縣離永甯宣撫太平長官司隻有不到一百裡,那裡的長官是奢永順侄子。
趙鈞千隻需要将現成的礦石從礦場運到碼頭,結果回程時遇到個拉着幾車猛火油慢悠悠血淋淋地往東趕路的車隊,上前搭讪沒說幾句他就告辭先跑了。
馬備好後,楊苗被留在了竹林,他一邊撿晾曬的竹荪一邊說:“我才剛回家,還沒替洞主忽悠幾個人呢。”
裴應闌追上車隊才發現自己是多慮了,永甯的也給抓了,奢永順除了一張臉身上的肉幾乎被割了個幹淨,奢永順的侄子也正在被沿途春耕的熟蠻用一截布料換取一人一刀的血肉,随行的男女老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人多到就算馬不頂用了一人伸一隻手連馬帶車擡着都能走。
山路隻有一條,錦衣衛也隻能跟在後面。
車隊沒有漢人,裴應闌沒辦法靠近,隻能等那隻露了兩個鼻孔大剌剌躺在衣服和飯碗中間睡大覺的人醒來。
到了晚上,車隊停下,一個不會說漢話的苗人闖過來,直接要裴應闌下馬。
“跟着走一路還怪累的,你給他們做點肉碎菜稀飯吧。”
陸離下車,村子進不去車,錦衣衛擡着猛火油跟在後面,進到村落裡每隔一段距離放一桶,轉了一圈隻放下東西就走。
叙川城亂了兩天,各種風言風語讓叙川知府回過味來,“查賬!先查糧種!”
戶曹官吏:“要做假——”
“現在還敢做假賬?那些亂跑的生蠻斷了财路鬧不鬧得起來兩說,耽誤春耕布政司先讓你我吃不上飯!牢都坐不了等着被撕吧!”
陸離坐在車上把各種零碎的布料拴在一起放進桶中浸入猛火油,裴應闌蹲在地上分發煮好的稀飯,每個捧着碗來領飯的都要湊近瞧他,活像是一隻被參觀的猴子。
領完飯的人又捧着碗跑到他身後的馬車邊跪拜,馬車上的人像是說了很多遍一樣有氣無力地在打發人,裴應闌向後靠豎着耳朵又聽車隊随行的人激動地在說什麼瓦屋,等到吃完飯後這群人才又成群結隊地扛着木樁和各種鋤頭錘子的工具推着兩個還能喘氣的人形物體前往村口。
等人走後陸離朝黑暗處說:“來領飯碗。”
裴應闌看着那黑暗中出來二三十個人,“她們你打算怎麼辦?”
陸離一邊說着一邊分發飯碗,“一半送去船上坐牢,一半在岸上生活。”
裴應闌:“走官道,身份我來辦,信息共享。”說完便起身交代下屬。
奢永順和他的侄子被立在村口,浸滿火油的百家布纏在二人身上,布繩的兩頭被拴在一起,陸離打開一個帶水的油紙包,将它放在打結處。
沾有火油的布條瞬間被引燃,奢永順和他的侄子開始抽搐,火勢随即往後蔓延出一條長長的火龍。
村頭火堆不斷地添柴,天亮時那些蠻族又用鏟子開始鏟灰,兩顆頭骨被小孩踢得到處滾。
裴應闌:“他們拿去做什麼?”
陸離:“撒肥料,收成好那是殺的好,收成不好怪殺的不夠多。”
“……”
二月十八。
江安水驿,裴應闌辦完假證正打算随船走人,驿站來了一急遞鋪的鋪兵,說叙川知府被打了,府衙直接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布政司副使也被圍在裡面,就聽說人家誰也信不過,要找那個子高高的年輕人。
裴應闌一擡頭,看見陸離趴在船舷邊招手,他隻能騎馬趕往叙川城。
家住城内的楊苗又被打了,他在城外接到裴應闌後捂着臉說:“是我奶讓我來幫忙,這不是工傷嗚嗚嗚。”
裴應闌:“怎麼回事?”
楊苗說原來車隊随行的蠻族,他們都是來自于永甯衛下屬的蠻夷千戶所的親屬,蠻夷千戶所的糧草是需要永甯長官司另撥的,久不發糧,還要倒欠,官府下去收糧的時候也照樣要去交。
難怪一路什麼阻礙都沒有,興文縣底下的各路駐軍沒反應,可城裡聚衆成這樣叙泸守備也不出面,“先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