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正想問你,你還想在這兒玩兩天嗎?”
鐘靈招呼人将酒杯拿走,換了兩大杯黃橙橙的冰果汁,“不玩了,回吧。”
“正好今天買的東西也不用寄了,直接帶回去。”
鐘靈邊吃邊說,“我看你嫌我衣服帶得少還以為要待很長時間呢,幸好今天沒買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然怪麻煩的……”
海風不肯停歇,白色帷幔跟抽筋似的狂舞,頭頂的樹葉也跟着聒噪,沙灘上星火燦爛,遠遠望去都是這兒一簇那兒一堆的,鐘靈右手叉着牛排,左手端着果汁,一副很下飯的模樣。
“那邊的事情也都結束了。”
李一珩過了會兒才看向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鐘靈,我要帶你回北城去。”
然後鐘靈閑适的叉子‘叮當’掉進了餐盤裡,聲音很清脆,打亂了奏樂。
“你瘋了嗎?”
很久很久前,李一珩回家高考那一年,鐘靈去找過他,她跋山涉水,她舉步艱難,最後終于找到李一珩說過一千次一萬次的十字路口,可她沒能見到他。
那樣大的一座城市,地鐵四通八達,風嗚嗚作響,鐘靈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像隻蝼蟻。
她很讨厭那個地方,讨厭到提都不太願意提起。
“怎麼?待哪兒不是待?”
鐘靈徹底喪失了食欲,“你先前沒說要去那兒。”
“哦,你是要做什麼準備嗎?要跟哪位交代嗎?”
李一珩這句話原本沒有惡意,可當看到桌對面鐘靈那副突然冷清下來的模樣,頓時餓過勁兒的胃裡就跟着有些燒了,于是語氣就有了那麼一點兒的不耐煩。
“沒有誰。”
鐘靈盯着杯子,遲鈍地搖了搖頭,“我隻是感覺不太習慣。”
“不需要習慣什麼,又不是帶你見家長。”
“……”
“有道理啊。”鐘靈擡頭隔着長桌看他,燭火在正中間跳躍得活潑,最後也不曉得落在了誰眼裡,“我發現你挺會說話的。”
李一珩說完就知道自己嘴快了些,左右看了兩眼十分生硬地瞎扯道,“喂,你冷嗎?”
“有病吧?大夏天我怎麼冷得起來?”鐘靈非常不友善地睨了他一眼。
“這不挺大風麼?”
“可我就是不冷。”
“不冷就不冷。”李一珩摸了煙出來不再看她。
鐘靈摘了餐巾去洗手間的時候,李一珩的煙剛抽到一半,後來過了近半個鐘頭她才慢悠悠走來。
人一有心事就容易左右氣氛,而氣氛一旦被拉扯,心事就會像氣球一樣鼓脹得越來越大,這是個惡性循環。
李一珩斟酌了一小會兒,“用再玩兩天麼?我可以陪你。”
“不用。”
鐘靈先行一步走下台階,細瘦的影子打在沙灘上,“你剛不說了麼,待哪兒都一樣。”
“你要有什麼不高興的可以說出來。”
李一珩有些莫名的煩躁,或許是因為嘴快的一句話,或許是因為鐘靈過于驕矜的态度,總之今晚是個十分不達标的夜晚,于是很煩,煩到煙瘾都大了起來。
“是嗎?”
“是。”
“那我正好有個問題。”
“你說。”他咬着煙揚了揚下巴。
“我不想去,能不去嗎?”
鐘靈在一棵樹下站定,斑斓的燈光落在她臉上,看不太清楚表情,有那麼一點兒夢幻。
“李一珩,不玩兒了行嗎?”
手上剛打燃的火忽的一下被風吹滅了,李一珩皺眉扔了煙,爾後腳跟用力在沙灘上碾了個深坑,“不行。”
“換個方式,什麼都可以,這個就算了吧。”
鐘靈還想說什麼,李一珩突然俯身貼近來,帶着煙草與果汁的殘餘氣味,“我說了,不行。”
“你都走到這兒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他站在那裡,晚風飒飒,威風凜凜,“鐘靈,你别想着跑,除非我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