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
電話那頭依然是懶洋洋的聲音,“不要把好心當做驢肝肺。”
“你聽着,” 她壓住心裡漸漸往上冒的火,正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我幾乎算是沒有底線了,不要逼我,你明明知道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電話那頭好半天沒有說話,倒是起了一些嘈雜聲。信号不好?她狐疑地喂了幾下,那頭終于說話了,“......我沒讓其他人進去。”
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想問清楚些,對方已經把電話挂了。
他說,沒讓其他人進來。所以,是隻有他一個人進來的意思?這怎麼可能,天塌了也不可能。她瞪了瞪手裡的手機,果然是信号不好,都沒有聽清這個混蛋到底說了什麼。
也罷,不急一時。
下午岑默嚷着要購物,說早就聽過S市是購物天堂,一口拒絕了她提議的古鎮街遊。南絮不由頭疼,這是岑默最最教人奇怪的地方。在家明明是但凡能坐着就絕不站着,但凡能躺着就絕不坐着的性子,偏偏在逛街這件事情上充分秉承了女人的天性,體力好到讓人驚歎。
打了車去了市内商業地标中心,南絮愁眉苦臉地跟在岑默後頭,由南門逛到北門,眼見着手裡的袋子是越來越沉,而走在前頭的人興緻則越來越高,一整個眉飛色舞的形容。好不容易捱到她購物盡興,南絮隻覺得自己的腳都快要廢了。偏吃過晚餐岑默又說要去K歌,她不由哀歎一聲:“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明天再逛不行嗎?”
“當然不行,人生在世要懂得及時行樂。這一年多來我過得是捉襟見肘,好不容易等到我媽大發慈悲解了銀行卡的禁,不趕緊消費就可惜了。要是哪天我媽一回過神了,我又得苦哈哈地過日子了。”
“你就惜福吧,有一對疼愛你的父母……”她精疲力盡地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這才發現包裡的手機震動了半天了。知道這個号碼的統統也沒有幾個人,她瞧了岑默一眼不動聲色地挂掉,對方仿佛知道她的意思般,一條短信又緊着發了過來。
稀疏平常的幾個字,卻讓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萬丈深淵。南絮捏着手機,隻覺背後有冰涼的微汗冒出。她不知道身上此刻是寒氣多一些,還是商場裡的熱氣多一下,偏岑默還在叫嚷着,“快說,這個城裡最大的銷金窟在哪裡?我帶你一起去長長見識。。
她再次捏了捏手機,終于拿定主意。
衣帽間裡的排列順序跟以前一樣,出門匆匆,她也習慣性地拿起來靠最外面的那隻肩包,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夾層裡應該有好幾張卡,摸了摸,果然還在。
“就去甯湖會所吧,我請你。”
這個會所在城内是出了名的門檻高,實施會員制,閑雜人等無法入内。地段優越,裝潢奢豪,據說每個VIP房的水晶燈都是特意從國外進口。服務員則個個經過特訓,力求讓客人賓至如歸。當然,也保證讓客人真正見識什麼叫花錢如流水。可是,能來這裡消費的客人,誰會在意這個。她以前曾跟容嵊去過幾次,被人塞了座機号碼。電話打過去,報了卡号要最貴的房,還特别強調要最好的服務。那邊的經理居然還記得她,心領神會地在電話另一頭笑得如沐春風:“南小姐,您放心。”
果然,推開超級VIP的玻璃門,岑默瞬間就被震驚到了,迅速拉着她退出門一步,不可置信道:“南絮啊南絮,你平時裝大尾巴狼可真是裝得像啊,居然比我還會玩。”
她謙虛地搖頭:“哪裡哪裡,既然你難得來一趟,我總得用心招待。”
“這樣大手筆,不會刷爆你的信用卡吧?”
“放心,”她微微一笑,“有人欠了我一大筆錢,最近正好還了。我們今天晚上不求别的,就講究個痛快。”
“可是,”岑默很沒出息地瞄了一眼房内坐着的那兩位眉目清朗的男孩,磕磕巴巴地說:“接下來要怎麼辦?我就是個良家婦女,幹不出欺男霸女的事情。”
還良家婦女,一路上不知道是誰喊着要見識一下S城酒醉金迷。
她其實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咬咬牙橫下一條心,“這樣,我選右邊那個,剩下一個是你的。花錢的是大爺,你給我拿出點出息來。”
會所的服務員不虧是經過專門訓練,非常懂得安撫她們這種菜鳥客戶以及轉化氣氛的尴尬,幾杯酒下肚,場子就熱了起來。岑默開開心心地跟另一個男孩玩起了骰子,而她身邊坐着的這位,居然端端正正地坐離她半米的距離,在這樣一派酒醉金迷的環境裡,正兒八經地跟她聊起了英國文學。
麗娜果然越來越會調教手下了,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就摸清了她的脾性,深谙什麼叫做讓客人賓至如歸。
她喜歡這個,也就順着話聊了起來。越聊越深,暗裡也越發詫異,忍不住開口問:“你是在哪裡上的大學。”
“S大。”
“S大的學生家教收入也不錯,何苦來幹這一行?”
男孩子倒是淡淡,“南小姐,那些是不夠的,我媽媽得了肺癌。”
她不由楞了楞,沉默了下去,“對不起。”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跟你說這個。我們兩個來這裡也沒有多長時間,本來還有些緊張的。但是麗娜姐交代了,說南小姐是一個很好的人,隻要把你當成自己家的姐姐聊天就行了。”
怪不得這兩個男孩子看上去不世故。
“麗娜過得好嗎?”
“有一個固定的男朋友,據說年底就打算金盆洗手了。”
醉意就是在這個時候湧了上來,“真好,連麗娜都找到自己的歸宿了。嗯,那個,S大德永樓門口的玉蘭,開了嗎?”
“開了,不過現在已經不對外開放參觀了。如果南小姐看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到時就跟門衛說你是我姐,探望我來的。”
“好,留個電話給我,我的确很久沒去。”她肆意地伸出一隻手,道:“手機關機了,你就直接寫這。”
璀璨奪目的水晶燈下,那隻軟如柔夷的手上沒有任何裝飾品,如素玉一樣白。男孩怔了怔,臉微微紅了起來。
“南小姐,”
倏然,門被人不由分說地推開,那道黑壓壓的目光鎖在那個男孩放在她的手上,聲音卻越發生硬:“你們這是……在幹嘛?”
男歡女愛的場所,這個人跟着容嵊後頭有些年,居然能問出這樣白癡的問題。
“我們在看手相呢,你要不要一起玩?”按這個速度來算,他的反應也不算慢。她故意将那個呢音拖得長長的,微微擡起醉意迷離的雙眼,挑釁一般,“阿德,你不會不敢吧。”
阿德頓時心塞,還好剛才攔住了沒讓容先生上來,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沒有懷什麼好心思。不然眼前這一幕,恐怕又得鬧一場。
“…….容先生在外面的車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