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房間裡依舊黑黢黢的,從院子裡望去樓上連盞燈都沒有開。吳姨留了晚飯,卻回答他說南小姐沒有回來吃。容嵊先對付了一些,有些莫名氣悶,索性回到書房繼續辦公。可惜,秘書室的人以為他今天晚上有什麼重要活動,該取消的會議都取消了,必須簽署的文件也都拖到了明天。心不在焉地坐在案前半晌,也找不到多重要的事情來處理,書架上收納的幾本财經書翻了幾頁便覺得索然無味。
他清楚自己此刻心浮氣躁的緣由,幹脆轉頭去了地下室,挑了一部的老舊的電影來看。這回有了光和影,又有了聲音,時間過得快了些,半部電影一過,就到了他特意貼在房門上的提醒了她的門禁時間。
容嵊關了放映機再次回到樓上。
居然還是黑黢黢的。
很好,她顯然将他要重新規矩這句話,當作是在吓唬她。
摸起電話打過去,對方居然關機了。容嵊冷笑一聲,抓起書桌上的車鑰匙就打算去車庫。經過走廊時,正巧看見吳姨端了一杯熱水往卧室方向走去。
“容先生。”
他下意識便停住腳步,覺得哪裡不對勁。
“吳姨,你這是?”
“哦,南小姐回來的時候說想吃宵夜,我給她弄了一點,現在準備去叫她。”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半個小時前就回來了,也不怎麼說話。南小姐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别是犯什麼病了吧?”
他接過那杯熱水:“你去休息吧,給我就行了。”
房間裡沒有開燈,怪不得他以為她沒回來。
推開門,沙發上幹幹淨淨,洗漱間裡也沒有任何聲音,月光堪堪從樹梢透進窗戶,他才看清楚她連衣服都沒有脫直接躺在了床上。
居然已經睡着了。
還有一絲酒氣,上班第二天就喝酒難道是部門舉行的歡迎會?但是聞着這酒氣應該也沒喝多少。她平時雖然也不是多愛講究幹淨,僅有的一點小潔癖全留給床鋪了,從來不會穿着外頭的衣服靠近被子。
今天倒是有點奇怪。
而且,她回來的時候應該看見車庫裡的車了吧,知道他在家卻連聲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跑過來睡覺?她是在躲什麼?難道害怕他繼續提出昨天晚上那種要求嗎?
真是可笑。
躲得了初一躲得過十五嗎?
她也不想想,他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她真不想,他還會強迫她不成?或者,她一輩子都想當一隻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就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容嵊一想到這裡,便順帶很不心甘情願地想起了她以前各種惡劣,頓時怒火中燒,站在床前面無表情地推了床上的人一下。
一下,床上人沒動
再推,還是沒有動。
使勁推,對方依舊毫無反應。他不由低下頭,便在如水的月光裡,看清楚她此刻确實還在睡着,皎白着一張臉,烏黑的發傾瀉在同樣雪白的床單上,安安靜靜的睡着,倒是像極了她以前養的那隻金吉拉小貓。
自從她上次走之後,那隻貓就跟丢了魂似的,整天樓上樓下地尋找着什麼。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叫他看得心煩意亂,索性叫阿德送去了另一處看養。既然她回來了,那隻貓也該送回來了。就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那隻可憐巴巴,四處找主人的小東西。
容嵊沒有再推。
而是往後退了幾步,離開那幾縷月光,陷入了房間黑暗處。說來荒謬,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挺羨慕那隻貓的。不用留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聞着那些同樣熟悉的卻又漸漸淡去的味道。隻有他一個熱,依然每天下了班回到這裡,守着一屋子的空蕩蕩,假裝房間裡的那個人從來都沒有離開。
自我麻痹
同時也算自我折磨。
因為他答應了她,不能去找她。
當初叫她滾,除了盛怒之下的怨氣。更多的是在盛怒之下,他突然就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了勇氣。他其實一直讨厭這樣将她縛在身邊的自己,他更讨厭看到她的眼裡永遠不會漾起屬于他的影子。
這次她回來以後,兩個人除了争吵要麼就是彼此冷嘲熱。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記了,他曾經那麼渴望能看見這間房裡亮起燈。那麼多個睡不着覺的夜晚,他就是在這間房裡開着燈等着。
誰也不知道。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等什麼。
容嵊在黑暗裡用力閉了一下眼睛,逼自己努力把判斷力放回到眼前的情形。既然沒有喝很多酒又睡成現在這個樣子,倒是與秘書室那些一連加了好幾天班,後來直接趴在辦公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人有些像了。
至于這麼賣力嗎?
不就是給她安排了一份可以混水摸魚的工作。
他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重新走入那片月光裡,俯下身将床上那段柔軟的身子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