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幫我照看那間屋子。”
聽了這話,萬秘書的眼神卻變得有點古怪起來;“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他斟酌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從哪裡開始将比較好。
“當年我從國外留學回來,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名校,普普通通而已的那種。找工作四面碰壁,沒有出路,唯一的幸運是結交了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母親想讓我盡快完婚,就給了我一筆錢贊助讓我在S市趕緊挑一處房産。說來也是巧,沒看幾處房子,就碰到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在廣北路有一間房出售,面積大,所處的小區都是高知家庭,雖然建築有些老舊了,但是學區非常不錯。而且聽中介說,房主着急用錢,在價格上退讓得很是大方。
碰到這樣的好事,我當然沒有猶豫,痛痛快快就交錢簽了合同,把這所房子買了下來。
結果沒過幾天,有一位先生卻找上門來,說能不能再将這處房産轉賣給他。我當然不願意放棄,周圍房源不多,性價比高的更是寥寥無幾。
這位先生卻給我粗略講了一下其中原委。我才知道原來賣房的那個業主,是趁着自己的妻子生了病,哄着騙着讓她簽了一份轉讓協議。這位先生說,本來他完全可以不用太麻煩的方式,直接去找律師來解決這件事情。但是那位生病的女主人其實還有一個女兒,并且是他的女朋友。他并不太想讓他的女朋友知道這件事情,更不願幹幹淨淨的房子惹上官司。
既然房子已經有了潛在風險,那麼對于這位先生要将其重新買下的要求,我也沒有理由拒絕。當然,那位先生給出的價格遠超于我買房的價格,我也拒絕了。當時隻是單純覺得他對女朋友的這份用心超出常人。
此後沒過多久,我突然接到一封來自容氏集團的錄用通知書。雖然一直對容氏抱有極高的關注度,但也知道自身條件不夠資格錄用資格,其實我連簡曆都沒有投過。但最後我不但被容氏錄用了,後來甚至還進了秘書室工作。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買我房産的那位,就是容先生。他曾經跟我說過,工作能力不錯是一個方面,而另一個方面是,我曾經将那間屋子保護得很好,甚至不曾丢過其中的任何東西。雖然當時對我而言,隻是暫時沒時間處理而已。”
“所以,那所房子被賣過一次。”
“是,你回S市的時候,容先生曾經囑咐我拿鑰匙給他。”
“那,謝謝你幫我打掃屋子。”
“你還是誤會了。”萬秘書嘴角保持着剛才一模一樣的笑容,甚至紋路都沒有變一下,仿佛就知道她會搞錯似的,“屋子不是我打掃的,我當時在樓下,龍先生沒讓我上去......”
沿着走廊往前直走,就能看到一扇厚重的黑色大門。而從旁邊一側透明的透明玻璃牆望去,秘書室幾位職業素養極高的人正在神情認真地工作,連眼風都不帶飄一下,權當完全看不見此刻她猶猶豫豫地在容嵊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半天。
她無可避免地,逃無可逃地捕捉到了一個事實。
萬秘書講的那個時間節點,彼此她已經跟容嵊徹底崩裂分手,離開了S市。方輝大概就是利用那個時間拿出了不知什麼時候哄着母親簽下的轉讓書,将她的家賣掉了。
其實母親離婚的時候情形并不複雜,雙方已經有了較長的分局時間,加上那個時候母親發病又厲害,方輝養在外頭的那位又天天上門鬧着要一個名分。所以她幫母親拿着離婚協議去找方輝的時候,方輝倒是痛痛快快的簽了字,反正淨身出戶,又不拿走方家一分一厘。可她沒有料到方輝的心竟然這樣狠,連母親的婚前這套唯一的房産都不放過。
估計她跟容嵊在一起的時候沒敢動手,直到跟容嵊鬧了分手,想着容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再要她,行事便肆無忌憚了。
他算準的,無非就是當時她得罪了容嵊,在S市已無立錐之地。即使在外地知道了這套房子被他強行占為己有,也不太可能帶着母親親自回來同他搶。
他根本就算準了,她的軟肋太多。
這套房産對于方輝的财産來說,無非是九牛一毛,可貪婪至此。
其實這樣的事情她也想得明白,現在讓她覺得難以解釋,反而是容嵊。她真的很難想象,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替她保下的這套房子,替她保住了一個家。明明他們分開的時候鬧得實在難看,那天夜裡他明明看到了那樣的情景,氣得連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揚言永遠都不想見到她。
轉過頭,又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情。
南絮覺得一瞬間心亂如麻,放在門把上的手猶豫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推開門,而是掉頭往剛才來的電梯走去了。
反正萬秘書說了,正式上班,明天才開始。
從靜悄悄的走廊到空無一人的電梯,再從一樓大堂側門無聲無息地走出去,外面車水馬龍的聲音瞬時灌入耳朵。那個嘈雜喧嚣,讓她用盡力氣掙紮的世界又重新出現在了眼前。
剛才的安靜,反而就像海市蜃樓了。
這就是她一直抵觸,一直都不敢忘記的東西。自少時認識葉懷瑾,曾經一門心思以為那少年就是一生一世。可後來她才發現,那些自以為永固的牢不可分的東西,如同沙礫堆積成的尖塔,大風一吹,便散得無影無蹤。
偏偏是容嵊。
他今天早上還在跟她說什麼來着,我要是來真的,你敢嗎?”
敢不敢的就先放一邊吧。
她不敢相信的是,他說的這一句話,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