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反倒沉默了。
憑昭月對葉曦的了解,很難不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麼,又不能确定,于是被迫同意此事,來确定她的猜想。
這個問題一直到昭月見到葉曦也沒能想清楚,反而把自己想的頭昏腦脹,整個人搖搖欲墜。
昭月道:“棺材打開了。”
葉曦默默坐着,沒反應。
昭月又道:“最後是陛下親自一樣一樣檢查的。”
葉曦眼睫顫了顫,還是選擇不給太多的反應。
昭月深吸一口氣,正要繼續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口氣吸的太猛,整個人突然腦子一懵,脫力地往下一栽。
見狀,葉曦終于沒辦法當沒看見了,攙了昭月一把。
昭月緩緩坐下,看着葉曦,道:“殿下就沒什麼想說的?”
葉曦嗫嚅着,似乎有些膽怯,良久才低聲問:“葉桉怎麼樣?”
昭月一頓,才道:“我知道人死後終歸會化成一副枯骨,但是大公子比我想的還要早,骨架漆黑,一點殘存的皮肉都沒有,甚至黑的發亮。我就算不懂這些,我也能感覺到,這是不對的。”
葉曦輕輕吸了口氣,呢喃道:“他們騙我。”
昭月不太能确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眉心微蹙,問:“什麼?”
葉曦卻低頭,把所有情緒都埋在了濕熱的掌心裡,悶悶道:“隻瞞了我一個人…去把李問賢找來……”
葉曦整個人都在發顫,越抖越厲害,最後整個人伴着細碎的哭腔,抖的幾乎要昏厥。
“去把李問賢找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和葉桉串通瞞了我多少事!”
這話說的有點兒奇怪。
但看葉曦的反應,昭月又不敢走,生怕出什麼事。
葉曦卻顧不得其他,她慌亂地抓住昭月的胳膊,又松開一邊輕輕推搡她一邊反複催促,不知道究竟是想怎麼辦。
正糾結着,就聽一道腳步聲漸近,随即,燕帝威嚴的聲音傳來:“葉曦,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昭月回神,連忙跪下行禮:“臣昭月,參見陛下。”
燕帝卻沒應,他走到葉曦跟前,眼中盡是不贊同的神色。
葉曦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大刺激,從前二人至少面子上還是一對和諧的父女,如今葉曦卻不想裝這個面子了。
她狠狠瞪了燕帝一眼,道:“陛下如今在這裡給我擺什麼父親的譜兒?不是說不孝是重罪,我待您也沒孝順到哪去,怎麼不賜我一條白绫待我死後在開我的棺看看裡面藏沒藏着什麼秘密?”
這話說的昭月心驚肉跳,還跪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然而燕帝現在注意力也全在葉曦身上,顧不得昭月:“你應該知道,那隻是尚書的借口……”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葉曦怒道,“葉桉的死我是脫不了幹系,可你也别想自欺欺人把自己摘的太幹淨!”
“他為什麼死,那麼多無辜的人為什麼死,還不是因為你無能!”
“你是個皇帝啊!萬民供養皇帝的前提是要皇帝護萬民安康,可你做到了嗎?你要是做到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宗望就不會猖狂到那個地步,他能走到今天,說到底還是因為你膽子小,無人可用時豢養了這麼一個狼子野心的賊,後來他的勢力日益壯大,你又不敢跟他争了!”
“帝王代代傳承下來的人才你不敢用,先帝盡心盡力培養出來的勢力你不敢依靠,鼠目寸光那麼個把野心寫在臉上的人你倒是用着放心了?難道我們不想太太平平地過日子非要去惹麻煩嗎?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氣,我們費那勞什子的勁找什麼鑰匙?我和葉桉是在保你的皇位,保你的名聲!”
“殿下慎言!”跟在葉曦身邊的那老公公像是終于忍不住了,一邊小心觑着燕帝的面色,一邊出聲制止葉曦。
葉曦卻冷笑一聲,像是豁出去了,絲毫沒有收斂:“我難道說的不對?好好的早朝,大臣提意見,皇帝才是拍案做主的那個人,他們怎麼敢那樣咄咄逼人?不就是拿捏準了,知道你不會把他們怎麼樣!”
“父親,您這個皇帝,做的真夠窩囊!”
這些話,不管是為人臣子還是為人子女都是不能說的。
昭月竭力想讓人忽視自己的存在,卻又控制不住地想看看葉曦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她說有人騙她,可到底是騙了她什麼,能讓她在得知真相後崩潰到這種地步,不管不顧,說出在心裡積壓已久的想法。
葉曦如今卻顧不得别人怎麼看她,哭哭笑笑,就好像被攏進了一張無形的網。
别人都看不到那張網,隻有她這個躺在裡面受折磨的人能感受到這張網的存在,難以掙脫,身陷囹圄。
唯有死亡斷掉感知才能擺脫這張網帶來的束縛感,偏偏現在又不到可以選擇死亡這條路的時候,隻能稍退一步,用宣洩心中情緒的方式讓自己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