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侍女内心頓時叫苦連天,連忙跪下,嗫嚅道:“回昭月大人的話,是……是陛下。”
昭月眉心微蹙,伸手扶她,道:“你先起來,這是怎麼回事?陛下既然在,那是誰讓你們放我進來的?”
侍女顫巍巍道:“是長公主殿下讓的,本來……本來奴婢們應該先去告訴風盈姐姐,但到了眼前兒了才知道風盈姐姐這幾日被殿下打發出去辦事兒了,長公主聽見動靜,問奴婢們怎麼了,奴婢便隻能說是您過來了,結果殿下就說讓奴婢們把您請進來,然後同陛下說有客人到訪要陛下先走……”
聞言,昭月臉色更難看了。
她如今正好卡在半截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知道葉曦此舉分明是以她為借口不願和燕帝多說,但來都來了,燕帝也在,她拖着不進去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前幾日大夫才叮囑過不許葉曦再動氣是一樣,再者若是葉曦再一時熱血上頭亂說話怎麼辦?
燕帝能包容一次,能包容兩次,但是能包容一直被忤逆挑釁嗎?
“昭月來了?進來坐!”
還沒等昭月想清楚,葉曦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已經從屋裡傳出來。
昭月回神,低歎一聲,快步走進房内朝二人行禮。
她身上帶着外面的涼氣,特意離二人遠了些。
但不知是什麼緣故,燕帝還是皺了皺眉,似乎輕微瑟縮了一下,躲得更遠了。
葉曦道:“父皇還不走?我的客人可是已經站在這兒了。”
他看了看葉曦,還是耐着性子道:“你先到一邊去坐着吧。”
昭月垂着頭道了聲:“是。”便退遠了。
燕帝叫他坐她就得坐,卻還不能坐的太自在。
隻坐了一點兒凳子邊兒,還要挺直了腰杆垂着腦袋規規矩矩地把手放好,這姿勢不是一般地累人。
葉曦瞥了她一眼,似乎也明白這個理兒,便道:“那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快說。”
語氣越說越不中聽,燕帝似有不快,卻出乎意料地再次按捺下來。
“年末宮宴,你身為長公主總要露臉。”
葉曦卻道:“長公主是什麼很要緊的人嗎?兒臣不是非在不可。”
“一家團圓的日子,你難不成要一個人在外面?回去吧……小九這些日子老念叨你。”
聽到小九,葉曦眼睫顫了顫,卻還是覺得心裡堵得慌,像是在怄氣,卻不知道跟誰。
到頭來惹得别人心裡不痛快,自己也沒舒服到哪去。
“算了吧,一家團圓,宮宴上的臣子是皇帝的子民,同您還能勉強叫一家人,和我卻不算。況且我沒有母親,也沒有跟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您不缺我這一個。”
“葉曦!”燕帝終于惱了,卻也隻是加重語氣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你非要同父皇唱反調心裡才能好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還有話想說。
葉曦别過頭去,想繼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出乎意料地,她等了很久都沒聽見動靜。
比燕帝聲音更先響起的,是昭月略帶困惑與試探地一句:“陛下?”
緊接着,跟着燕帝來的那個老公公突然也開始語調顫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喊:“皇上!”
葉曦眉心微蹙,終于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可了不得。
燕帝面色有些發紫,微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微微發抖,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盯着葉曦——或者說他隻是原本在看着葉曦,卻不知被什麼突然鎖住了命門,眼中充滿恐懼,那口氣卻就是卡着上不來。
葉曦見狀,下意識呢喃了一句:“父皇……”
但這次燕帝卻沒有給她回應。
眼見狀況不對,昭月不敢耽擱,連忙上前,在那老公公驚恐的目光中一掌劈向了燕帝的後背。
霎時,燕帝一個趔趄,整個人打了個大大的寒顫,猛地咳嗽兩聲,一口黑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他對着葉曦,那血噴到空中,又從空中落下,落了葉曦滿臉。
她隻覺得耳邊亂糟糟地喊成了一片,眼前被什麼暗紅色粘稠物體糊住。
她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那是血,是她父親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