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語氣盡量放得輕柔,哄着葉渡。
可到最後,卻是他自己忍不住嗚咽起來。
這京城亂了七八日了,葉曦恐怕還不知道。
誰也沒想到宗望兵行險着,帶着一小隊精銳,在葉曦命人放火燒山傷了他之後,硬生生拖着病體潛入京中。
更要命的是這宮中還有内鬼,這内鬼的首領隻是一個不甚起眼的老嬷嬷,在宮中多年,伺候過多位主子,再忠心不過,也再不起不過。
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最後帶着其他和她一樣不起眼的人鬧出這麼大的事故來。
宋涼隻記得那日一推開房門,哈欠都沒打完,便見一個眼熟的小太監被一刀刺死在自己面前。
原本忙碌一夜的困倦頓時消散,之後就是無盡的混亂……
宮外現在也好不到哪去。
宗望的人裡應外合,攻進京城來,待自己的人進入後又封鎖城門,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叫他們求生無門。
宋涼循着記憶,一路走到昭月寶玥那家小院門口,隻見大門緊閉,不知裡面什麼情況。
他隻路過幾次,裡面就算有人,也未必認識他。
思及至此,宋涼左右回顧,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敲了敲大門,不出意外地一片寂靜。
可他不敢喊,看了看懷裡的葉渡,宋涼隻得圍着院子找了一圈,看看有沒有别的地方能鑽進去。
可惜,這小院子圍得和鐵桶一般,狗洞都沒一個,隻有一面牆稍稍矮一點,但還是有些難為宋涼了。
他換了個姿勢,把葉渡背在背上,費力去夠那牆沿兒。
折騰了好半天才兩隻手都扒了上去,隻是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牆内便伸出一把鐵鍬來,對着他的手就要狠狠砸下來。
宋涼吓了一跳,連忙松手,整個人出于慣性往後踉跄幾步差點兒跌在地上。
奈何突然想起背上還有個小陛下,他硬是克制住了本能,強行站立,壓低了聲音沖牆裡道:“姑娘!在下宋涼,乃是大理寺卿之子,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之一,同你們家的昭月大人在一處共事的,來此有事相求,是楚容川楚大人給在下指的路!”
他倒是聰明,昭月寶玥和楚家原先未出閣的二小姐關系好這事兒不少人都知道。
不管裡面的人是誰,總認識楚家、聽過楚容川這個名字。
果然,牆内的人沉默半晌,突然問:“你說和我昭月姐姐一處共事,又說是楚大人叫你來的,那我問你,他叫你來做什麼?”
這姑娘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的,又刻意壓着,宋涼有些沒聽清,細細辨别了好一會兒,才道:“京城出了事,宮裡狀況也不好,楚大人和張大人身受重傷,把陛下托付給了我,叫我把陛下送到這兒來,寶玥姑娘可在?若您做不得住,在下同寶玥姑娘解釋原委。隻求先讓陛下有個藏身之處!”
雪青猶豫一瞬,覺得他說得不像假話,便道:“你到門那兒去,我看一眼,再想放不放你們進來。”
宋涼不敢耽擱,抱着葉渡三兩下跑過去。
雪青把門拉開一個小縫兒,沒管宋涼,細細打量了葉渡一番。
姐弟二人确實有不少相似之處,看這張臉,雪青稍稍松了口氣,但卻不敢松手裡的鐵鍬,抓得更緊了後才打開門把二人迎了進來。
宋涼進門便打量了院内一番,出乎意料的,有些空曠了。
“别看了。”雪青低聲道,“這裡就我、我弟弟,我的小外甥女和一個年老的阿婆,沒别人了,你要找的寶玥姐姐不在。”
當日他們大部分都在鋪子裡,不承想外頭一下亂套。
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那夥人,闖進别人家中燒殺劫掠,全亂了套。
當時人都吓傻了,哪管得上那麼多,隻會跟着别人到處瞎跑。
寶玥還試圖讓他們冷靜下來,哪做得到?
眼見人都到跟前了,再說什麼也來不及,便隻能叫她們跑,跑快些,跑遠些,跑的離開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安全了。
雪青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該去哪。
隻記得下意識繞回了家,在家門口撿到嚎啕大哭的阮兒,又在一片狼藉的院子裡找了半天,看到身上帶着刀傷的糖果兒,在水缸裡找到了杜婆婆。
杜婆婆和阮兒一個是老人家,另一個是幼童,受驚過度,說不清話。
糖果兒又受了傷,發起了熱,人迷迷糊糊的總也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