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也就不問這件事了:“那個遊榆用得還順手嗎?”
“還行。”夏霁手上動作沒停,白發積攢的水分很快都到了巾帕上:“說來也有趣,一開始我派人去接觸這位新科榜眼時你還在大元,他給我回了句心有所屬,當時我以為他是打算效忠我皇兄,也就讓人動動手腳讓他去了翰林院。”
“結果他也心甘情願的待在哪裡,直到你今天同我說他是自己人。”夏霁将帕子扔在一旁将人抱起就上床:“我就用你的名義去聯系他,他一聽你還活着,哭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最後我叫他去抓人了。”
顧寒聽得哈哈大笑,還要說:“這個書生可橫了,連我都散罵,我當年在大元的上都是什麼人物,他一視同仁。”他笑夠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他有真才學,心氣也有,就是生錯了人家,招人暗算。”
“你不是成全了人家嗎,現在半個大理寺都聽他的。”夏霁特顧塞接進懷中,有節奏地輕拍他的後背:“太後想見你,但被我往後推了推。”
顧寒在他懷裡快睡着了,聽到這麼一句也就随便回道:“你安排,我聽你的。”然後就睡過去了。
夏霁看着顧寒的睡顔,滿眼都是溫柔,可當他又瞧見了那鋪在床上的白發,心裡皆是痛感。他閉上眼,抱着他差點失去的珍寶睡了過去。
第二天,因為不同上朝再加上兩人今天休沐,這會兒都在床上待着。
“今天要幹什麼?要去見成成衛的總督嗎?”顧寒在夏霁的懷裡拱直扶去,因為能睡到自然醒而心情不錯。
夏霁嗯了一聲,用手輕拍着顧寒的後背,啞聲問道:“要去嗎?”
“可以,我也想看看這個京城戍衛司的總督是個什麼玩意兒,”顧寒從床上坐起來,白發散亂的披在他的身後,臉上還帶着剛起時的紅潤,“順便再見一下遊榆,他這性子變得有點快。”
等他們坐着馬來來到大理車時遊榆也剛好才到,他一轉頭就看見了沒有戴冠而是束發的顧寒,一雙桃花眼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流光溢彩。
“下官大理寺少卿遊榆,見過裕王殿下,梅副指揮使。”遊榆向兩人行禮,聲音是越來越哽咽。
“别這樣遊大人,你我同屬從三品,不用麼客氣。”顧寒将人扶起來,拍了拍遊榆的肩膀:“我同殿下這次來是為了京城戍衛司總督的,要和他說幾句話。”
遊榆有些遲疑,但正是點頭應下來:“那跟我來吧。”
他們一路走,來到地下的牢獄時已經看不見外頭的明光,一絲寒意順着顧寒的腳度往上爬,但夏霁卻在這時将衣服披在了顧寒肩上,阻擋了寒意的侵擾。
“你們大理寺的牢房建得不錯,比我們錦衣衛的诏獄還陰森。真應該讓外面的人來看看。”顧寒一邊看一邊評價道。
遊榆笑了,他說:“這裡隻是看上去而已,你們诏獄可是憑酷刑出的名,哦,到了。”遊榆在一間牢房前停下,指着牢房裡的人說,“你們要找的人,京城成衛司,張企。”
渾身是傷的張企原本正在假寐,聽到有人來了翻身站起來,說:“來審我?走吧。”遊榆打開門去給張企戴栅鎖。
顧寒看着牢裡這個人,面貌冷硬,身材魁梧,突然轉身和夏霁說:“這是個真漢子,恐怕不太好問。”
“不用他說什麼,他隻用将罪名認下就好。”夏霁搖頭,然後又對着張企問:“上京的消息是你送出去的,這件事你認嗎?”
張企沒有說話,而是盯着顧寒看,開口說:“我認,是張濟讓我這麼做的,我的妻兒老小都在他手上,我沒辦法,隻能聽命行事。”
“這麼幹脆,你的妻兒被關在哪兒了?”顧寒看着他,卻仰頭靠在夏霁的肩上悄聲說:“他還是不錯的,可以用。”
夏霁的手放在顧寒的腰上,輕聲說出自己的顧慮:“不放心。”
都說疑人不用,顧寒也是明白這一點,不再強求。而在兩人交頭接耳時,一直看着他們的張企卻突然睜大了眼,顫着聲音問:“你是顧寒吧。”
顧寒的眼睛一下轉了過來,像盯住了獵物一般,但又笑着問張企:“你剛剛問了什麼,不介意的話能再說一遍嗎?”他一邊說一邊将手放在刀柄上準備抽刀。
“你是顧寒,”張企卻突然笑起來,“假死,原來如此,不愧是小公子。看在你是大元人的份上告訴你一件事,棋子不止張濟一個,這城中大大小小的人都是棋子,甚至是你們的皇帝。”
張企一邊說,一邊從口中不停地将血吐了出來,到最後倒地時吐出來就已經是蠱蟲了。遊榆吓得趕緊往外跑,但顧寒是開了自己的手,鮮血流到了地上将蟲子覆蓋住,蟲子很快就不動了。
遊雨盯着地上的蠱屍體呆呆地站着,半晌後才問顧寒:“你的血,能殺死這些惡心的蟲子?”
顧寒正在找東西想包住傷口,聽到他這麼問時擡頭沖遊榆安撫性的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問題,遊榆也明白了顧寒的意思,閉上嘴。
“來,先纏上。”一隻手從顧寒身側遞上來一條布條,那是夏霁剛剛在自己的衣擺上撕的。
顧寒看着布條,将受傷的手臂送到夏霁面前:“我一個人不好包紮,要不你幫我吧。”夏霁也任勞任怨地幫顧寒纏上傷口。
遊榆看着他們令人羨慕的相處時間,但看了一眼地上的張企後一咬牙,不得已打斷了他們說:“那個,現在張企死了,他剛剛的話指認張濟是沒問題了,隻是這個畫押的問題……”
“簡單,”顧寒的手包紮好後抽過遊榆手上的供詞,然後走過牢房拿起屍體的手指沾了下地上的血水往紙上按了一下,再走出牢房将紙還給遊榆,吩咐道,“罪人張企已認罪畫押,但因其愧于面對君上,故已自盡。怎麼自盡的你自己安排一下,然後準備一下,明日早朝和錢四一起彈劾張濟。”
“都聽您的。”遊榆去辦事了。
顧寒和夏霁兩人就沿着來時的路返回,走到半路時顧寒說:“我還是有幾個地方沒想明白,就像張濟自己說的一樣,巴彥淖爾為什麼不殺了青東容加,他不怕青東容加把他也賣了嗎?還有那個張企,他認得我,還知道我在大元的别稱,難道……”
顧寒驟然間停住了腳步,不顧夏霁的詢問就沖回張企的牢房,制止了兩個獄卒要擡屍體的動作。
他自己走上前,伸出手在張企的臉上摸了幾下,果然,顧寒将手又放在了張企的下巴,摸索了幾下就往上一扯,扯下一塊臉皮,皮下的那張臉顧寒不認識,但能分辨出他有黑巫一族的特征。
“怎麼了?”遊榆又跑回來,一回來就看見顧寒那幾經變化的神情,但不等顧寒開口,從後面趕過來的夏霁也看見了那張臉皮和地上的那張臉:“快,把人派出去,去搜張企的宅邸,一定要趕在他們毀屍滅迹前。”
遊榆又馬上去着手安排,而顧寒卻将手中的皮狠狠地扔在屍體的臉上:“我們被擺了一道,假張企和青東容加都是障眼法……他說得對,張濟是棋子,永宜帝也可以是棋子,他們想趁祁請權力交接時開戰,我估計這會兒人都跑了吧。雲徹,青東容加必須活着,不能放他回去還有,讓永宜帝活到太子出生,到時,我幫你血洗勤德殿。”
夏霁一把抓住顧寒的胳膊,隐忍地喚道:"明朔……”
顧寒轉身回抱住他,安撫地說:"你放心,這沒什麼的,是功是過,那是後來人的評價,我不在乎,但你是要做皇帝的,我不遠萬裡費盡手段來到這裡,就是要送你幹幹淨淨地上位."
夏霁無法言語,隻能緊緊回抱住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