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歲愉默不作聲地挨着她蹲下,也不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隻靜靜注視着她,等她情緒緩和了些,才柔聲道;“然然……”
她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話還未說出口,少女蓦地轉身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許歲愉靜了一陣,能感受到對方趴在她的肩頭又是一陣抽泣。
兩人都不語,許歲愉稍稍挪了挪位子,以防硌到她,随後手掌撫摸到對方後背,安撫地拍了幾下。
“我……”
宋安然把腦袋從對方肩頭移開,她極力遏制哭腔,顫聲道:“我外婆她……”
她沒再說下去,許歲愉卻也從聽明白了。
“我外婆生了病,可我非但不能去看她,我還得聽她們的話,靜下心來好好考試,”宋安然擡起紅腫的眼睛,自嘲般地勾了勾唇:“可是我要怎麼靜得下心來?我就不是一個好學生,更不是好孫女……”
“怎麼會呢……”許歲愉說完遲疑片刻,她知道眼下不管怎樣的安慰都顯得蒼白,于是斟酌片刻後,輕聲詢問:“然然想去醫院看外婆麼?”
“什麼?”
宋安然腦子瞬間一片空白,發懵地望向她,下意識發問。
許歲愉先她一步站起身,扭頭時擠出一個微笑,把手伸向她:“走吧,我帶你去找外婆。”
“可是,我不知道外婆在哪所醫院。”宋安然眼中掠過一瞬的驚喜,随後很快又落入失望。
“我的傻然然,”許歲愉忽然挪到她面前蹲下,雙手捧起對方的臉,“你媽媽既然說了,一時半會回不來,那就隻能是鄰鎮的那家醫院了。”
“可那也好遠呢,現在這麼晚了,我們該怎麼過去?”宋安然茫然地擡起臉。
許歲愉歎口氣,兩根手指在她面頰上輕輕捏起一小塊肉:“然然,這一晚上你都說了多少次‘可是’啦?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現在想不想去看外婆,要是想的話,我有的是辦法。”
“明天的考試也不用擔心,”像是預判到了她接下來的話,許歲愉接着補充道:“我保證能趕在明早前送你回來。”
宋安然呆呆地看她,心底仿佛有個聲音直催促着自己。
終于,她拉住了那隻黑夜中朝自己伸出已久的手,起身時才發覺雙腿已經蹲得發麻,踉跄幾步,又被一旁的人穩穩當當地扶住。
所幸這幾日出遊的人不多,許歲愉當即訂了一小時後和明早五點半返回的動車票,算算時間剛好能趕上八點的第一門考試。
晚上十點半,兩人隻背了個書包,便搭上去往動車站的公交車。
宋安然臨走前胡亂往書包裡塞了本書,本想着路途漫長,還能在路上看看,卻沒想到車子剛駛出不到十分鐘,便瞌睡得不行。于是她找了個相對舒服點的姿勢,把書包抱在懷裡,頭靠着車窗,慢慢閉上了眼。
許歲愉原本還在想待會到了醫院該怎麼安慰她,忽然聽見隔壁傳來沉穩的呼吸聲,再一扭頭,發現對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隻是路不太平,車子還開得老快,車身每震一下,宋安然懷裡的書包都要颠幾下,她半睡半醒中勉強支撐起身子,把書包往上颠了颠。
眼看前邊又是一個小坎,許歲愉默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從她懷裡拿開了書包,轉而放到一旁的座位上。
見沒有吵醒對方,她稍稍松口氣,随後從自己的書包内摸出提前放好的外衣,疊了幾層後,輕手輕腳地摟過宋安然的腦袋,把疊好的外衣墊在了玻璃窗上。
“這樣便不會硌着腦袋了。”她嘴角輕輕扯了扯,因着怕坐過站,于是也沒敢睡,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還特地從宋安然包裡翻出那本書來看了幾頁。
一旁的椅子忽然動了幾下,宋安然睜開眼,打了一個呵欠。她看向一旁無聊到翻書的許歲愉,頓感歉意:“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還有多久到呐?”
許歲愉向窗外望了一眼,估摸了一下時間,道:“約莫還要半小時吧。”
“還有這麼久,”她把枕着的外衣取下遞給對方,拿過了自己的書包,“那你先睡會吧,到了我叫你。”
本來就是許歲愉陪着自己來的,現下自己還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我不困。”許歲愉一面說一面合上書,結結實實伸了個懶腰。
其實她剛才還想打兩個呵欠,見宋安然醒了,硬是憋了回去。
“真的麼?”宋安然擡眼看看車上的時間,又看看對方那張寫滿疲憊的臉,“都過了十一點了,你真的不困?”
期末前幾日學校中午不允許離校,她們基本上已經沒了午休時間,早上還起得那麼早,說不困也是不可能的了。
“當然了,”許歲愉拍了拍自己的臉,隻覺得眼皮幹澀得快合上了,仍是犟道:“十一點算什麼?我之前還經常通宵呢,一點不帶困的。”
她說完作勢要把衣服墊回去:“然然安心睡好了,到了我一定喊醒你。”
宋安然隻瞥一眼,瞧見她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淡淡笑了笑:“你還是把衣服穿身上吧,夜裡有些涼。”
五分鐘後,這人把衣服穿到前面去,腦袋一歪,靠在她肩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