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老子在橋洞撿你的時候——“巴晏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鐵釘,“你連效果器都他媽不會調。”
阿K激動的情緒終于有所緩和,雙眼通紅。
“沒有我帶着,你們屁都不是。”巴晏掃視一圈,最後重新看向阿K,“音樂節你們都知道我的安排,我也不做爛好人,隻是給他們的機會而已,能把握住,那是他們幸運,就像當年的我們;把握不住,那就是徒有虛名的紙老虎,隻要我們稍微營銷,他們就從根上垮了,當時都贊同,現在開始說我的不是?”
“有的是人想搞垮他們,我們再用點小手段,最起碼可以保住我們現在的資源。”
他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顴骨因咬肌過度發力而凸起尖銳棱角,荊棘紋身還沒有平息下來,百葉窗縫隙漏進的殘光割裂他半邊面容,明暗交界處浮動的灰塵突然凝滞——
“價值?”他忽然笑出聲,指尖碾碎的煙絲簌簌落進冷凝水窪,“楊時淨從小吃喝不愁穿梭于各種宴會的時候——”
喉間滾動的氣音突然化作刀刃,劈開工作室凝滞的空氣:
“老子在夜市扛着音箱被城管追了八條街。”
貝斯手老貓手中的琴弦一彈,金屬震顫聲裡,巴晏抓起染血的鼓槌重重敲向投影儀,發洩着自己難得激起來的憤恨。
星期八樂隊宣傳照在爆裂的雪花屏裡扭曲,楊時安咽喉位置的玻璃碴反光裡,好像隐約映出四年前他們在地下通道賣唱時,被雨水泡爛的傳單。
落地窗将暮夏光線過濾,吳确後腰抵着調音台鋒利的金屬邊沿,他在鍵盤上第三次彈響副歌變奏時,王飛突然扯過馬克筆在玻璃牆上書寫:「第47版編曲——主歌像便秘的潮汐」
寫完他骨頭都軟了:“算了我放棄了,我就是水平再不行,怎麼能編的像便秘的潮汐呢?怎麼能編出這麼一坨東西呢?”
唐自心悶笑着撥動琴弦,低頻震動讓茶幾上外賣咖啡蕩起漣漪。
頂着黑眼圈已經習慣了的尤裡安點頭:“我早就說過你編曲抽象了,你還不信。”
吳确咬着橡皮筋紮起垂落的長發,指尖劃過ipad上德彪西《大海》的波形圖,音響突然爆出他錄制的海浪采樣。
“這裡再添加大海的采樣更好,這個采樣在下面墊着有氛圍。”
這次要改編的曲子不是别的,正是他以個人名義發布的第一首曲子《鏽弦》。
這首曲子的背景所有人隻知道吳确帶有強烈的情感和抗争的主題,因為留白感和故事性,一發出就受到了多方創作者的喜愛,創作了無數掙紮重生的故事,吳确也在他的17歲一戰成名。
隻是吳确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是在被盛忻傷害後創作的搖滾樂曲,他将施暴者的琴弓熔鑄成縫合線,他的創傷在音波中羽化成刃,造就了這首曲子。
這次商議要把去學校表演的三首歌用一首純音樂串起來不冷場,吳确沒有猶豫,直接搬出了這首歌。
但當時的技術總歸不成熟,濃烈的情感有了,他現在也該重新編一版現在的《鏽弦》了。
唐自心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下意識彈奏貝斯即興插入一段《漁舟唱晚》的變調,音色像鏽刀割開綢緞。
幾人愣了幾秒,吳确先笑了一聲:“幹什麼呢?準備排音樂小品?”
“最近整活整多了,下意識反應。”唐自心立馬想起來這首曲子的主題,雙手合十差點坐着鞠躬。
即興旋律纏繞着咖啡香氣,吳确咬住嘴唇,又看着手上的抽象靈感手稿,正在頭腦風暴時,突然用腳勾過轉椅撞向鼓手楊時安,問:“第三小節加四連音镲片會不會太滿?
楊時安俯身,頸側擦過吳确耳釘的冷光,草稿紙上墨迹剛幹。
“跟前面那小節一起作為過渡的話很不錯,就是需要在一個合适的地方。”
他食指壓上譜線,尾音突然卡在喉間——吳确側頭動作讓下唇堪堪蹭過他顴骨,蝴蝶觸須般的觸感在皮膚上炸開麻意 。
呼吸凝滞的刹那,楊時安聽見自己胸腔傳來類似琴弦崩斷的悶響,吳确發梢掃過的位置泛起細小顆粒狀的戰栗,而始作俑者全然不知道異樣,還在認真思考後點頭:“可以,你審美還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