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看着貪食宮的豪華筵席,除他以外的六宗罪整整齊齊,其樂融融的像是一家人。
行吧,跟他對比一下,這六個可不就是一家的。
所謂人多勢衆,路西法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底氣,在看到這個聲勢浩大的隊伍後,瞬間清零。
偏卻總有人挑釁,六位魔主跟他行禮後,阿斯蒙蒂斯就開了口:“殿下這是反悔了?”
路西法冷冷看他一眼:“你覺得呢?”
阿斯蒙蒂斯笑而不答,倒是貝爾芬格開了口:“殿下一言九鼎,怎麼可能反悔。”
“想來也是,那咱們就繼續研究怎麼處理那個天使?”
于是幾個惡魔徹底無視他,興緻勃勃地讨論起了殺死天使的999種方法。
五馬分屍、削成人.棍、放在九層煉獄中熾烤、扔進斯提克斯沼澤湮沒、投入勒特河中沉淪……
窮兇惡極的酷刑在幾人的嘴中成了十分有趣的事,路西法聽的心驚膽戰,隻覺得自己已經預見了小天使的悲慘結局,越發難過不忍。
“勞煩諸位暫停一下。”他說。
六位魔主一齊回頭,别西蔔終于将他請上了上座。
路西法深吸口氣,凝神想了一會兒小天使一頭耀眼的金發,那種奇異的熟悉感萦繞在心裡,路西法終于開口:“我同意暫代魔王一職,也願意為你們治理地獄提供一定的便利,但我有兩個條件。
第一,将那個天使帶到永夜宮,按照上賓标準對待。第二,地獄的事務我隻處理我願意幹的,當然,撒旦神識這個我會負責。各位意下如何?”
語畢,路西法看着一時沉默故作為難的衆魔,盡管知道這些人是在演戲,路西法還是忍不住挑了下嘴角。
他向來喜歡掌握主動權,即使現在被迫順從對方,他也不太想讓對方好過,公務?都丢給六原罪是再好不過。
路西法清楚自己提出的條件并不過分,但如果六原罪真不答應,那他也不是不能去劫個獄。他堂堂七原罪之首,戰力第一,本來就沒什麼好怕的,更何況有撒旦弟弟這麼個身份護體。
戲還是要演的,路西法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遊移,看似漫不經心卻又隐隐釋放出幾分威壓:“怎麼?不過兩個條件,六位魔主就怕成這樣?”
“怎麼會?倒是殿下果然痛快,短短三天就做好了決定。”利維坦露出一個十分不符合少女外表的冷笑。
路西法選擇性忽略她話中的嘲諷,笑意盈盈:“走吧,還要勞煩諸位魔主帶路,陪我一起去迎接上賓。”
貪食宮宮門重開,幾人一同張開黑色羽翼,飛向地牢。
路西法緊随其後,看着眼前一雙雙巨大的黑色翅膀,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黑色羽翼,不應該是堕天使才有的嗎?
地牢。
綿延無盡的枯枝殘木,深色的枝幹在夜色中看不出原色。夜鳥突兀的鳴叫打破靜谧,猶如碎石投入平湖,片刻歸甯。
路西法走在這條路上,看着深深淺淺的黑色形容無規則地晃動,竟生出了一種連地牢都比他的永夜宮繁榮好多的感覺。
畢竟,不要說永夜宮,就是整個潘地曼尼南,都幹淨的沒有一棵樹。
雙腳踏在石質地闆上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們經過一個個牢房,走馬觀花溜了一遭,看過魑魅魍魉惡魔精怪,最終來到了地牢的最盡頭。
裹着青紅鏽迹的牢門被獄卒打開,露出了屋内洞天。
空氣中隐隐透露出一絲血腥味,路西法打量一番,内心稍微平衡了一點兒,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一個比永夜宮還要凄苦的地方。
每個牢房都是相同的布置。帶着鏽色的石質地闆上是由破碎石頭搭成的床,一些幹草填補碎石間的坑洞,讓路西法想到了塵世的貧民窟。
調轉視線去看那位半成體天使,阿斯蒙蒂斯還算善良,給小團子鋪了一層很厚的床褥,躲在床腳的團子早已不複雪白,滿地污髒沾挂在翅膀上,灰蒙蒙的,一副受盡欺侮的模樣。
路西法看着他依然蜷縮的身子,腦中再次閃過那抹金色,心神微動,一隻手伸出輕輕撫摸着小天使的灰白色羽翼。
因為被觸碰,那雙翅膀顫了一下。路西法盡量将聲音放柔:“擡頭。”
全然沒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随意冰冷。
許是被他略微柔和的态度安慰到,小天使乖巧地舒展開翅膀,動作緩慢。
小天使的頭仍低垂着,路西法居高臨下,隻能看到他金色的發旋和灰塵豔英下光滑白嫩的鼻尖,思緒被這抹金色纏繞,一時恍惚,神思飄搖至許多年前。
從前好像也有個什麼人,總是微垂着頭,留他半邊側臉。
蓦地,小天使擡起了頭。
于是路西法對上了他的眼。
水藍色的,清亮的,懵懵懂懂,裹挾着萬千星辰的眼。
不自覺的,鼻尖發酸,眼眶一片澀然,路西法的唇瓣微微顫抖,發出一聲湮沒在空中的呢喃:“米迦勒?”
無人回應。
醒後這幾天,路西法每每回憶起六百年前,都覺得前塵混沌,缥缈虛無。
直到今天,他看見這雙湛藍的眼。
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悄然蘇醒,飄蕩的魂靈似乎在此刻終于落到實處,幾天前還毫無印象的天堂生活在腦海中浮現出零星碎片,就連米迦勒在腦海中的輪廓都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