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隻是清晰了輪廓。

他記得米迦勒這個人，記得他耀目的金發湛藍色的瞳眸，還記得——一把插在他胸口的金紅色十字長劍。

可除此之外，從前種種，他再無印象。

腦海中有個聲音叫嚣着，那聲音告訴他，說他與米迦勒有血海深仇。可潛意識裡，内心深處，路西法卻隻覺得米迦勒于他來說應該是獨一無二，與衆不同的。

很奇怪的感覺，像是一團亂線，交錯纏繞，糾纏不休。

面前的天使忽然将他抱住，稚嫩嬌小的手掌輕拍在他身上，路西法呼吸一窒，醒來後一直煩躁動蕩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半晌，路西法回抱了過去。

“不哭……吾主保佑你。”

路西法的回抱成了鼓勵，天使空靈但羞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路西法擡頭，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居然落了一行淚。

原來那天自己夢見的人是米迦勒。

可為什麼，他心心念念的夢中人會是殺死過他的仇敵？

揩去左眼痕迹，路西法動作輕柔地将天使抱起，他将唇貼在小天使的耳邊，聲音極盡溫柔:“我沒哭，主也不會保佑一個堕天使。你一個人在這兒害怕嗎？我帶你走好不好？”

小天使十分自然地将他抱緊，點了點頭。

這副依賴的模樣讓路西法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路西法笑了笑，忽略旁人，徑直飛回永夜宮。

留下的衆魔面面相觑，半晌，薩麥爾遲疑開口：“他以前有這麼好騙的嗎？就這樣相信了一個天使？”

“誰知道，可能是睡傻了。”

“白月光效應也說不準，”瑪門沉吟，“金發藍眼蒼白皮膚，簡直跟當年那個吸血鬼一模一樣。”

“再戀愛腦也不至于戀.童吧？說起來阿斯蒙蒂斯，你從哪兒找這麼一個天使，怎麼看着怪眼熟的，我不是說像那個吸血鬼。”

“不是我找的，估計是傾慕我許久，這小美人自己送過來的。”

利維坦聞言嫌棄極了，輕啧一聲以示不屑，對衆人提出質疑：“你們确定要放着這麼個來曆不明的天使在地獄亂竄？”

“左右不可能會有比魔王失蹤甚至瀕死更糟糕的事了，”貝爾芬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最差也就是地獄毀滅，早點跑路就是了。”

“先靜觀其變。”别西蔔下了最後陳詞，随後又補了一句：“永夜宮的仆從說殿下這三天一直在看塵世的小說和電視劇，利維坦，你回來從你宮裡找個人給殿下挑選一下，少讓他看些影響判斷力的東西。”

……

清洗打扮，安排住所，路西法将小天使安頓好後，看着乖順地坐在床上的小天使，心情大好。

在路西法僅有的記憶中，永夜宮常年清冷，平時很少有人來訪。然而路西法天生喜鬧，其實不太能受得了。

現下永夜宮總算有了點兒人氣，路西法開心不少，再加上某些不知名的感覺作祟，心情竟是許久以來從未有過的愉悅。

盡管回了永夜宮後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似乎沖動過頭。

放在從前，他做事總是深思熟慮的。

将一切歸結為成為堕天使的影響，路西法維持着好心情，緊盯着小天使，路西法越發覺得他和米迦勒長得十分相像，心中疑雲叢生，思緒漸長，一個大膽的想法冒出頭：

“我才睡了六百年，那個小刻闆連孩子都有了？”

懷着疑問，路西法從一邊的桌上端來一盤水果放到小天使床前：“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不知道。”

小天使面露茫然，他現在還有些認生，說話時怯怯地。

“不知道？”路西法聞言有點發蒙，旋即換了個問題：“那你知道自己幾歲了嗎？”

小天使這回點了下頭：“六百歲。”

六百歲。

也就是說這孩子誕生于六百年前。

所以六百年前第二次神聖戰争剛剛結束，米迦勒殺死他後，又娶妻生子當上天國副君走上了人生巅峰？

可米迦勒那人分明應該不懂什麼是情。

突如其來的念頭讓路西法吓了一跳，說不清是恨還是驚疑，他發出一聲冷笑。

他竟不知道自己對米迦勒是如此了解。

也對，斬殺叛黨首領那麼大的功勞肯定讓米迦勒出盡了風頭，米迦勒本來就長得好看，從前追求他的天使就有很多，現在米迦勒身居高位又立了大功，追求者隻會更多，天使們各個貌美，米迦勒遇上個喜歡的也不是沒可能。

心裡莫名不是滋味，路西法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感到不舒服實在是理所應當，米迦勒的幸福分明是建立在他堕天之苦，封印之痛上的，踩着他血肉獲得的幸福，路西法如果能為對方開心才是真的奇怪了。

試圖驅散心中陰霾，路西法繼續同小天使聊天，奈何心中雜念太多，一句話下意識脫口而出：

“你認識米迦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