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好像比寂靜更好,路西法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想說話,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霍恩說話,張開嘴,聲音卻是啞的。
就好像他在心裡已經偷偷哭了好久一樣。
霍恩擡頭看月亮,又看向路西法,血月将他的眼睛映的很紅,那頭銀發更是有種頹靡的瀕死的紅。
“我來找人,一個僵屍和吸血鬼獵人的混血,他死了,我來地獄找他。”
“找到後呢?複活他?”
霍恩搖頭:“不,陪他轉生,混血讓他受了很多罪,一個僵屍跟我說,等他輪回九次後,就能成為和我們一樣的長生種。”
路西法看見霍恩的臉上是帶着笑的。
“你愛她。”路西法忽然說。
然後又問:“她也愛你嗎?”
“我想是的,因為他是為了救我而死。”
霍恩微笑着說完,卻注意到路西法的神色不是很好——他的臉甚至比身為吸血鬼的自己還要蒼白,像是一顆枯敗的随時可被風摧折的草。
“你怎麼了?我去找撒旦!”
“不用,”路西法拉住他衣角,力氣很輕,輕到霍恩隻要往前邁一步,就能擺脫這隻手了。
可路西法卻對他說:“陪我聊一會兒吧。”
霍恩最終還是坐下了。
許久之後,霍恩聽到路西法問他:“你說,人死了要長眠地下,那如果心死了不想活着,是不是也該安眠呢?”
霍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沒有體會過心死,或許宋元死在他面前時有過,但他還沒來得及流淚,宋元的母親就告訴他這是機會,他還能找到宋元。
不過路西法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因為他很快又聽到路西法說:“我聽說其他種族用你們吸血鬼的棺材可以無知無覺地睡上幾百年,霍恩,送我一個棺材吧。”
……
霍恩把送給路西法的棺材布置的很舒适,想着路西法最近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他還特地加了治療法陣,甚至于床墊都比他自己睡的棺材要厚。
他帶着棺材來到永夜宮,戰事緊急,路西法把仆從們也都趕上了戰場,偌大的永夜宮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了。
霍恩在永夜宮門前敲門許久,始終無人應答,他索性直接走了進去。
然後他看到,那個撒旦引以為傲親自布置的豪華宮殿已經被搬空,隻剩下無法移動的王座和穹頂上的星鑽,就好像這裡根本沒人居住。
吸血鬼的聽力很好,他霍恩隐聽到水聲,循着聲音走去,發現那是浴室,他便止步了。
屏蔽了聽覺,霍恩開始等。
他知道路西法最愛惜自己的頭發,每次上戰場前都會梳一個非常好看的發型,用的梳子也很講究,彌諾陶洛斯的角雕出來的,三界找不到比這更好的牛角梳。
從戰場上回來後,這人更是要花一兩個小時去打理那頭銀色瀑布。
所以霍恩很耐心,等了很久很久。
可是一個下午過去,銀月又換成血月,路西法依然沒從浴室出來,再愛幹淨的人也不可能在浴室呆這麼久,霍恩于是恢複聽覺,認真去聽。
很靜,隻有滞緩到幾近于無的呼吸聲還有微弱的,液體極緩慢地流出又墜入水中的聲音。
吸血鬼對血液最敏感,霍恩在瞬間意識到那緩慢流動的液體是正從體内流出的新鮮血液,他用魔力沖開門,剛一打開,就看到浴缸裡盡是猩紅。
路西法像是睡着了一般,血水遮蓋了他赤.裸着身體,霍恩隻能看到鮮血從他的胸口流出,在浴缸裡暈染開,稀釋出大片的紅,将路西法襯得更加蒼白羸弱。
抑制住吸血鬼本能,霍恩立刻去了撒旦。
撒旦以光的速度飛到永夜宮,他将路西法從浴缸裡撈出,不斷地往他體内灌輸魔力,同時觀察着他胸口上的傷口,一點點冷了臉色。
“金紅色聖光,米迦勒做的。”
“他竟然敢真的對路西法下死手。”
霍恩不知道米迦勒是誰,隻知道路西法在撒旦說出米迦勒的名字時睜開了眼,這人的聲音明明已經虛弱到幾乎沒有,可霍恩還是聽清了。
路西法說:
“撒旦,我把力量……都給你,殺了……不要傷害米迦勒。”
然後又看向霍恩:
“我想睡一會兒……霍恩,你答應了要送我棺材的。”
永夜宮發出一道白色的光,整個潘地曼尼亮如塵世白晝,霍恩清晰地感覺到路西法的生命力和魔力都在迅速流失,這些源源不斷地湧向撒旦,撒旦嘶吼着發出龍鳴,卻無法斬斷這傳送。
“把他放進棺材吧。”霍恩對撒旦說。
“我有一把十字架,能斬斷所有氣息,讓他無知無覺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