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撒旦這麼想要個親人,他把這個愛哭鬼給撒旦就是了。
不過一塊靈魂碎片,送了就送了,反正自己早晚要死,拿來救人比跟着他消散有用多了。
手中起了個勢,路西法将周妙晴罩入臨時結界,瑩瑩的光将兩人包圍,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周妙晴的頭。
“為什麼要跟你媽媽換座?”
周妙晴不說話,依然閉着眼睛。
路西法瞬間沒了耐性:“我想跟你媽媽換一下位置,這兒開着窗,有點冷。”
周妙晴着急起來,立刻坐起來瞪他:“你可以把窗戶關上!”
随即意識到了什麼去看林湘君,見林湘君神色如常,她又低下了頭:“你是神仙,神仙不怕冷,我媽媽怕冷,你别讓她過去坐……”
路西法不打算糾正她“神仙”的稱呼,本想直奔主題,猶豫了下又開始盤問周妙晴:“知道的還挺多,誰告訴你的?什麼時候告訴的?”
“我自己夢見的,店長哥哥變成你後我就總做夢……上周五我夢見宋元老師說媽媽是被貶下來的神仙,我死了媽媽才能回去。我還看見開心說人話,它把你的東西給我了,要我死掉你才……”
她一邊說一邊掉淚,因為氣息不穩,聲音一直發顫,隻是每次提起“死”時聲音都好像更加的抖,路西法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逼問有些殘忍,摁住周妙晴肩膀,路西法将她的話打斷,到底是誰告訴她的已經不重要了,路西法不想再看這個小孩兒哭。
于是他問她:
“周妙晴,你想不想活?”
明顯感到手下的肩膀一僵,路西法松開手。女孩兒的淚水瞬間決堤,眼淚不間斷的下流,那種隐忍的哭法好像發生在上個世紀,現在的周妙晴宛如剛剛出生隻會嚎哭的嬰孩。
“我想……”
路西法聽見她說。
“可是你們都說我必須死。我死了媽媽才能當神仙,開心給我的東西才能還給你,它才能回去救别的小朋友……”
周妙晴一口氣說完一切,臉蛋因為喘不上氣漲的通紅,她邊哭邊打哭嗝,可她停不下來了。
她明明一直是個好孩子,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
可是她很快就要死了。
路西法試探着伸出手想撫摸她的頭,可最終還是停了手。
他是逼她去死的兇手之一,他沒有資格。
路西法将目光移到一旁,結界的光有些微弱了,一閃一閃的像是催人命的燈。
“讓别人死就好了。”路西法說。
周妙晴的哭聲遽然停下,她的眼睛睜的很大,不知道是不相信還是别的什麼,路西法于是向她解釋:
“這個車裡的人,你喜歡誰的身體,我把你換進去就好了。”
這樣周妙晴就能活下來了,林湘君也還是會以為自己的女兒死了,撒旦也有親人了。
大概也能瞞過那什麼天道了吧?
撒旦既然總說自己和他一樣是混沌之子,那麼哪怕最後失敗了,自己也能對天道抵擋一二,讓周妙晴順利去地獄吧?
路西法自以為一切都已經天衣無縫,于是看着周妙晴等她點頭,然而周妙晴并不說話,隻是沉默着。
“你沒有喜歡的身體嗎?那挑一個不讨厭的,隻要不是伊利亞斯,誰的都……”
路西法閉嘴了。
因為他看見周妙晴對他搖頭。
“之前媽媽死了我很難過,别的小朋友如果死了,他們的爸爸媽媽也會難過的。”
“神仙哥哥,我死的時候你可不可以讓我不要太難看,我不要碎掉,媽媽會害怕的……”
沉重的情緒在這一刻釀開,濃重到無法融化,路西法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斂眸,路西法點頭。
“我會讓你死的很好看,我也不會讓你疼。”
“謝謝哥哥。”
周妙晴用力點頭,她的眼睛很紅很腫,可她還是努力對路西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伊利亞斯和開心都很愛哥哥,哥哥以後一定要和我以前一樣幸福,我會保佑哥哥的。”
結界一點點散開,恰是紅燈,高架橋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中,周妙晴站起身抱住林湘君,就像上車之前對周文和開心做的那樣,她在林湘君額頭上印下一個很重的吻,愛和不舍都被灌注其中。
“媽媽對不起,我剛剛不該跟你發脾氣。”
“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下一秒,信号燈變綠,大巴最先前行,将其他車輛攔在後頭。
天很藍,風在喧嚣,秋日的紅葉絢爛,風吹葉落,高架橋發出遲鈍沉重的悶響聲。
下一秒,一顆落石飛來,地面震顫,高架橋轟然倒塌,灰塵四散,世界陷入混沌中。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落石,周妙晴的頭上鮮血四流,林湘君的哭聲響在耳邊,遠處似乎還有别人在尖叫在哭,他閉上眼,呢喃着古老的召喚咒。
兩片靈魂碎片從林湘君和周妙晴的身體中浮出,瑩白的光裡泛着血色。
識海一點點被填上,靈魂碎片回到了他身體中。
眼角有點濕潤,路西法睜開眼,是淚,還有他體溫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