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同樹皮般的手,輕顫顫撫摸着日記本。
“有用,有用的,壞人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宿池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擲地有聲。
“謝謝你們!我替我老伴,我倆一起謝謝你們!幺兒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很幸運。”
老人拉着宿池和林益說了很久的話,走之前,宿池他們才知道,老爺爺住院了。而今天,是他們的兒子第三次來借她了。他們的兒子并不想讓他們繼續住在這裡,并不想讓他們守在這裡。
早些年,撿到許言輕的時候,他們的兒子就很厭惡,甚至主動斷交,一直到,不久前,老爺爺病重,他們的兒子才再次回來。
倘若今天,老奶奶再不走,可能他們的兒子就要采取強硬措施了。
用老奶奶的話來說,像是冥冥之中有指引一樣,日記本送來了,她的念想回來了。
當天,這座小院,人去樓空。
回去的路上,林益很安靜,一直到分别的道路,林益來了一句,“老奶奶他們以後會一直生活在失去親人的痛苦裡,如果,我死了呢?我好像看到了我死後場面。”
宿池愣了瞬,看向林益,對方的眼裡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很平靜,隻是看着他。
半晌,宿池回複,“會,隻要喜歡你的,不止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都會痛苦。”
“那我努力的活着。”
林益彎彎眉,“活得長久些。”
“好了,再見,回家啦。”
林益笑了笑,轉身離開。
宿池看着林益離開的背影,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宿池聯系了自己的小姨。
他的外祖父是醫生,隻不過倆女兒都沒有從醫,一個研究核武器,一個走經商,但,總歸人脈還在。
宿江上池塘邊:小姨,我想找找心源,能幫我聯系到嗎?
小姨:怎麼找心源?出什麼事了?!
消息剛發過來,手機鈴聲響起。
宿池接住,剛放到耳邊,對面焦灼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小池。”
“沒事,是我的朋友,先天性心髒病,需要換心髒,我想問問,我外爺那邊人脈還能用嗎?”
“應該可以,我可以幫你聯系,不過,心源稀缺,不一定能聯系到。”
“沒事,謝謝小姨。”
“謝什麼。最近怎麼樣啊?”
“一切順利,學習穩定下來了,小姨呢?你那邊怎麼樣?”
“小姨這邊也順利,最近公司正準備擴展,可能定位在我們國家,如果順利的話,我可能會申請回國的。”
宿池疑惑,上一輩子沒聽說過,難不成是這一輩子他經常和小姨聯系的原因嗎?
“……到時候,你小姨夫也會跟着我一起回國的,那時候,也方便照顧你。”
“沒事的,我在國内一切順利,也認識了新的朋友。他周圍的人都很好,他有一個姐姐,長得很漂亮,做得飯也很好吃,年紀和小姨差不多。”
“那麼你那個朋友呢?”
“他?他也很高,長得高高的,帥帥的,第一次見面時,他嘴裡叼着一個棒棒糖,在指揮”說到這裡,宿池頓了一下,後半句話沒能說出口。
“指揮什麼?”
他的外甥不是什麼話多的,能讓他這麼誇贊一個人,看來那個人對宿池很重要啊。
“指揮着小弟打人。”
宿池補充完後半句話,又忙說,“不過,他是見義勇為,那個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然後呢?”
“然後,我們倆成了同桌,他怕我受欺負,就晚上和我一起回家。”
宿池沒好意思說他被護送回家,扯了一個謊,“久而久之,就熟了。”
“看來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有機會小姨一定要認識認識。”
“好。”
……
又聊了一會,宿池主動挂斷了電話,手機對面的時間已經很晚了,相差四五個小時。
挂斷電話,宿池也走到了樓下,剛上樓,就看到了門口的裴聽寂。
宿池疑惑,“你怎麼在這裡?”
裴聽寂幽怨,“找你啊。”
“找我?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沒打通,我就來了。”
宿池去開門,“先進來吧。”
大冬天的,蹲在他門口,也不知道冷。
進屋,裴聽寂把揣進懷裡的飯拿了出來,鐵桶,放進宿池的手裡,還是溫熱的。
“裴頌歌讓我給你送的排骨湯。”
宿池一瞬間,有些難受,心像是被緊緊揪在一起,“你傻啊,我不在你就回家啊。”
“回家幹什麼,本來就是給你吃的……你現在應該沒有吃飯吧?”
裴聽寂直接忽略,宿池說的話,打岔,“是不是很感動,要不然,小同桌考慮考慮以身相許吧?”
“你吃了嗎?”
宿池忽略後半句話,起身去廚房拿碗。
雖然是詢問,但是宿池還是拿了兩個碗,把裡面的排骨湯分開倒了兩份。
“吃過了,我是吃過了才來的。”
“那再陪我吃一次吧。”
宿池示意對方坐。
裴聽寂笑呵呵,逼問,“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宿池沒再否認,“嗯。”
——小劇場——
這一年的冬至,比往年都冷。
宿池在廚房煮着餃子,客廳電視打開着,空蕩蕩的房間裡,回蕩着電視劇的聲音,這樣倒不至于顯得太冷清。
水開了,水汽升騰。
宿池去拿速凍餃子,剛準備下鍋,卻一陣陰冷襲來。
動作一頓,宿池關掉了火,去客廳。原本暖洋洋的屋裡,冷了不少。
查看後,發現了是暖氣壞了。
無奈,宿池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七八點左右,天已經黑了。
宿池走在夜裡,一身黑色的羽絨服,緊緊攏了攏,避免冷氣鑽入。
今天,他沒有去墓地。
他想要放下。
關于裴聽寂所有的東西,他花了一天全都收了起來,放在一個大箱子裡。
方方正正的,有點像是下葬的骨灰盒。
這是他站在門口等收廢品時,突然跳出來的想法。
臨了,他反悔了,把東西拿回了,同收廢品的道了歉,他又一個箱子一個箱子往屋裡搬。
一天下來,他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但,好像又有什麼變化了。
宿池看了看街道,那裡的燈似乎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有點恐怖。腦袋裡僅有的恐怖片開始翻湧,宿池的腳步一頓,轉身想要離開,然而,卻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像是鬼迷心竅,宿池走了過去。
然而,走了過去,什麼東西都沒有。
冷風吹,涼風順着脖子往下鑽,宿池驚醒,歎了一口氣,他又魔怔了。
随即,扭頭,離開這裡。
而他,卻不知道,在他離開後,路燈下多出了一個身影。
輕飄飄的。
像是随時就要消散。
宿池回了家,想要的修的暖氣對方說需要等一段時間,節後,有人上班,就回來修。
無奈,他隻能回家。
到家,宿池沒了吃餃子的心情,将就着吃了些别的,然後躺在屋裡睡覺。
而與此同時,屋裡多了些别的什麼東西。
烏壓壓的一片,到處活動,像是某個迷了路的人回到了家。
宿池放空腦袋,這樣的想法幾乎要逼瘋了他。
他知道,一切不過是幻想。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