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嬌嬌是最怕黑的。
往日年幼,她待嫁閨中,燭台也是由那玲珑罩子扣着放置在那小桌旁。
如今金枝玉葉的相府千金就處在黑暗裡,渾身髒污,麻木不已,隻能縮在牆角緊緊的抱着自己。
被強行關在這裡的日子,她砸也砸過了,罵也罵過了,哭的嗓子都啞了,像是一顆小石子掉進了懸崖,沒有一絲回應。
無盡的寂靜将她吞沒,最後磋磨的人沒有半點生機。
沉悶的一聲響,沉重的木門被人推開,一絲日光照亮了黑暗的屋子。
無數腳步聲走到她身邊來,那帶着珠翠的繡花鞋幾乎是踩着她的臉邊過去的,像是再羞辱一隻腳底的螞蟻。
寒冬臘月的冷風凍得地上的人瑟瑟發抖,突然的亮光叫她睜不開眼,刺激的眼淚嘩啦啦的流,髒兮兮的臉蛋更是一塌糊塗,青灰的手無意識的擋住臉。
擋住一臉的灰敗和茫然。
進來的人婀娜多姿,還未等坐下便有身後的女婢接下那華貴的外衣,香粉的味道飄然而至。
皇家禦用,是司嬌嬌從京城帶來的。
蔥白如玉的指尖帶着白玉戒,粉嫩的指甲透着光澤,掐着那瓷杯沿輕輕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與簡陋的木屋格格不入。
隻是那芊芊手指,指腹上隐約還能看到模糊不清的繭子,伸手輕輕掩住自己的口鼻,嫌棄的看着人。
“怎麼熬了幾夜,還沒凍死?”
嬌柔的女聲如夜莺,帶着幾分嫌棄,不過一句便要人命。
司嬌嬌根本沒有力氣起身,雙臂無力的掙紮着,她掙紮的越厲害,上座的人便越是高興不已。
什麼天嬌嬌地嬌嬌,不如相府司嬌嬌!
現在不過是在她陳墨萍手底下苟延殘喘罷了。
“來人,掌嘴。”
司嬌嬌已經被關在這裡很久了,吃的是下人吃剩的搜飯,許久才能有人為她送些水來,這都是些折磨人的手段。
司嬌嬌如今為了活下去,一口口的吃了進去。
她想她阿父阿母,想她的兄長,想她在京中許久不見的好友,她想歸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麻木的神經已經叫她毫無意識,剛回神便聽到一聲令下。
身邊跟着的女使便将地上的司嬌嬌給拽了起來,絲毫不手軟的就往那臉上招呼。
接連的幾個耳光打的司嬌嬌頭暈目眩,甚至還沒來及叫出聲就被賞完巴掌仍在地上,本就因為饑餓而虛脫的身子更是軟成一灘,重重的往那地上摔。
她疼的不行,身上的骨頭都要粉碎,耳朵裡嗡鳴聲将她吞噬,卻隻能無力的癱軟。
“告訴你個好消息,明日我就跟相公走馬上任去盤州。盤州的貴人給的好處多的很,可不是你這等小小女子能給的,也不是你那做宰相的爹能給的了的。接下來的路我和夫君便不再需要你了,今日就隻能送你上路吧,司嬌嬌,你應該謝謝你自己,為我當牛做馬這麼多年,否則你早就死了,還真當是我嫂嫂了,真是笑掉大牙。”
上座的人一身绫羅綢緞,發上珠翠珍寶争先恐後的簌簌作響,這個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怎麼能有錢為家中女眷置辦如此華貴之物。
司嬌嬌掙紮着擡起眼,眼前趾高氣昂的人正是自己相公的妾室陳墨萍。
“嗬、嗬嗬、”
司嬌嬌的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樣,幹涸的嗓子裡發出怪聲,雙眼紅腫布滿了血絲,像是在笑,又凄涼又恐怖。
“着急了?着急了也沒有用。我還要多虧你這個傻女人,能讓相公平步青雲。”
陳墨萍嘴上譏諷得意,當然是準備往司嬌嬌心窩子裡面戳,她愉悅的開口:“對了,你知道你一直為什麼沒有孩子嗎?”
陳墨萍輕捂着嘴唇笑她:“那是因為婆母給你熬的,是不是補藥,是避子湯啊!你越愧疚,越生不出,便越要想給君哥生個孩子,喝的越多,我們過的便越好。你不用害怕,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陳墨萍漂亮的眉眼上盡是歹毒,這個司嬌嬌,隻是相公往上走的墊腳石罷了,等到了盤州,相公以後必定會封侯拜相。
她擡手拂過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心裡的激動都現于面上,滿臉都是春風得意。
腰肢微動,蹲下身卻嫌棄的扇扇風:“你也不是毫無用處,如今去常州上任,路上總是要發生些小打小鬧,山匪頗多。相公将你的死相編的凄慘一些,你那好爹爹那麼疼你,一定會給更多的金銀珠寶,來為你下葬,到時候把你的屍首往路邊一丢,用你下葬的銀錢來為相公以後鋪路,想想真是無——比——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