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揣摩回味着若歌的話回了自己屋,莊與午睡方醒,正在裡間屏風後頭換衣裳,景華挑起内外間隔落的紗帳,透過玉障屏風看見個朦胧的身影,果真如那雲端月,鏡中花,明明離得這樣近,卻又隔得那般模糊,讓人瞧不清楚。
他逐着那朦胧的影,踏入了裡間,紗帳自指間垂落,景華走到屏風前,擡指摸着他,他想捉住,卻隻摸到玉屏滑涼。
裡面的人穿好了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他不知景華中了什麼魔障,又起了什麼邪念,要隔着屏風看他換衣裳。他不欲理這壞胚,挑開簾子往外走去,景華沒有别的動作,他的目光癡神的追逐着他的背影,直到被落下的紗帳相隔。
景華回了神,瞧一回空蕩蕩的屏風,又撚着指上的餘涼,心道今日怎麼忽然犯了這樣的癡,挑起簾子尋着人去了。
莊與握了卷書往宮苑外走去,景華快走兩步跟上去,見宮侍在前頭引路,也不好親近,便隻問他“要去什麼地方?”
莊與道:“昨日和若歌的棋沒有下完,方才遣人問了一趟,她正好得空,又說她宮中幾株墨蘭出挑,邀我去賞。”
景華聞言皺起眉來,若歌才說要他“情盡言時”,轉眼便把人叫走了!“我才從她那處來,怎麼不見她邀我賞蘭?”
莊與笑了笑:“大約是她體恤殿下貴人事忙,也惦念師父的辛苦,不好被些凡草俗花耽擱,才請了我這閑人去吧。”
景華見左右無來人注意,悄悄地勾住他垂袖中的小指,挨近他輕聲道:“阿與,你同她這般親近,我要吃味的……”
莊與将自己的手抽回,擡起來搭在書卷上,道:“殿下這是什麼話,她如今喚我一聲師兄,我怎麼好冷落這份情誼。”
“你既認她師妹這份情誼,”景華笑着看他,說這話的時候心尖兒都是癢的:“怎麼也不見你叫我一聲‘師父’?”
“你别妄想,”莊與走上石階,左右兩側是冰雕的假山花草,他行走在冰雪琉璃間,平靜的說:“怎麼好亂了倫理。”
景華忽然笑了一聲,他拉住他手腕挨近,在這晶瑩冰雪間在他耳側呵出熱氣:“什麼都沒做,怎麼能叫亂了倫理?”
莊與一手撐在橋欄上,拿書的手叫他拿在胸前握着,他傾轉手腕,拿書卷抵着他,含笑低語道:“沒做就不算了麼?你心裡想什麼,别打量我不知道。”撐着扶欄上的手指沾染了些冰雪,他放在唇邊呵融了,用濡濕的手指推開了他。
景華一個愣神的工夫,人已經走到了橋下,轉個彎便是若歌的宮苑,他快走幾步去追,想把人帶回房去做點兒什麼,叫一個宦官跪攔了路,說是陳王請太子移步議事殿商議要事,那宦官穿着體面,可不正是沈沉安身邊伺候的人麼!
莊與在宮門前住了腳步,朝他這裡笑看一眼,叫宮侍引着進去了。景華氣得咬牙,恨不能把這宦官踹到天邊兒去!
景華來書房時,陳王正将要在年下給各國送去的謝禮單子拟好,這份單子是以陳王自己私人的名義去送,除了宮中,也就吳國、楚國、宋國、趙國幾家有,今年因太子的某些原因,又在單子上添了秦國,禮不多,重在一份心意。
沈沉安把單子呈給太子看:“前些日子吳國的糧食運來,吳王附送的信上說,聽聞我這裡馬好,若方便,可挑送兩匹與他,以博夫人一笑。正巧,今年下了幾匹資質很不錯的馬駒,都是名馬之後,我挑了些,給大家都送幾匹去。”
景華走到書案前,用朱筆将“秦王”一行劃去,把單子給陳王,道:“我明白你的心,隻是,若是場面上的東西,你送他倒也無可厚非,但這單子是你私人名義送的,再添他名字便不妥。心意我替他收下了,回頭會說給他聽。”坐下了,看着他又笑道:“反正他人在這裡,回頭我問問,若他也喜歡駿馬,領他到你馬廄裡挑時,你别攔着就行。”
沈沉安聽出了他算計的壞心思,失笑道:“殿下,合着您是瞧不上那小馬駒,替他惦記我馬廄裡馴服好的神駿呢!”
景華哼道:“你心裡不痛快,整日裡拉着我一塊兒不痛快,挑你匹馬你也小氣得這樣,我那屋裡人還沒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