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起身再添一碗的阿貝多停下動作，看向東方晴君。
“準确的說，它曾經是杜林的一部分。”
東方晴君拿起大木勺給阿貝多的碗裡盛滿：“我隻是将它最純淨的靈魂剝離了出來，剩下那被毒血腐殖的黑暗仍然長眠于冰層之下……”
“事實上，如果不是寒天之釘冰封了它體内的詛咒，我也很難這麼輕易地觸及到它的靈魂。”
萊茵多特的造物，很少有它這樣的機會。
“謝謝……”阿貝多端着快要溢出來的碗，小心地坐回去，東方晴君很享受這種投喂的感覺：“多吃點哦，派蒙還要嗎？”
“要，我要！”派蒙立刻遞上小碗，“所以它是一條好龍？”
東方晴君聳了聳肩，舀了滿滿一勺肉給她：“這就很難說了，我也很期待擺脫詛咒，重獲新生的它，會成長為什麼樣的生靈。”
“神明隻是給出新的道路，但不會為它們做選擇。”
派蒙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倉鼠：“反正我覺得……它現在很可愛！就是一隻剛出生的龍寶寶！”，身邊的熒放下了空碗：“你要帶着它一起走嗎？”
東方晴君撐着臉，眼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嗯，那副身體隻是臨時用的，得找摩拉克斯或者更擅長的家夥幫忙，而且……它還沒有見過蒙德之外的世界呢。”
派蒙欣然接受：“好耶，這下我們的同行夥伴又多了一個！一定會很開心！”
阿貝多微微打了個飽嗝：“可能有點掃興，但我建議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們還是盡量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們沒能找到那個執行官的蹤迹，他可能已經離開了蒙德，但無法排除他不會再來找麻煩……畢竟他最後說的話很具有威脅性。”
“啊，那個叫散兵的少年？”東方晴君打了個哈欠，“他的話，沒什麼威脅，不用太擔心。”
阿貝多微微挑了下眉，派蒙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真的嗎？不是說他很兇嗎？”
東方晴君撇着嘴回憶：“雖然嘴上叫嚣得厲害，但實際上完全沒有殺氣，雷元素的攻擊速度也很慢，更像是警示，遠遠比不上早上那夥愚人衆身上的惡意。”
不過當時提到影的時候，應該是真的生氣了……讓人有點在意。
派蒙看向熒：“這麼說起來，攻擊我們的那夥愚人衆也總是虛張聲勢，似乎隻是在驅趕我們……”，熒點了下頭：“跟早上的不一樣。“
阿貝多站起身：“或許是因為他們本來的工作是在雪山上的研究，雖同屬愚人衆，但也并非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派蒙恍然大悟：“有道理！”
阿貝多走到東方晴君身邊半蹲下來：“但現在您力量耗盡，無論是愚人衆還是深淵教團，還是盡量避免被認出會比較安全，就外貌而言，您……辨識度太高，我建議可以适當改變一下。”
“唔，這也很有道理……”派蒙正應和着，突然反應過來，“咦？深淵教團也盯上你了？”
“隻是存在這個可能性。等我恢複了，我倒是巴不得他們主動現身……”東方晴君有些無奈地聳肩，“總之巴巴托斯也說了跟阿貝多差不多的話，所以給了我個小法術。”
“啊……”阿貝多正要從口袋裡掏東西的動作突然停下，東方晴君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但他的這種戲法總是很不靠譜，我也就還沒用……難道你也會？”
“這其實是一個煉金道具。”阿貝多猶豫了一下，緩緩拿出一個銀白色的機巧手環，“能利用元素力凝聚成了類似幻影的效果，也會對聲音産生一定的覆蓋。”
派蒙很是驚奇地探着腦袋：“居然能做出這種東西？不愧是首席煉金術師！”
“過獎了，但它的構造過于複雜，目前隻有這一個成品。”阿貝多将手環打開，“通過按鈕就能自由切換，填充的能源也可以維持很長時間，足夠你們抵達璃月。”
“聽上去很方便嘛，讓我試試~”東方晴君接過手環，戴在手腕上，按照阿貝多說的按下側邊的按鈕，淡淡的金色光點浮現在周圍，光影開始隐約地扭曲，随即她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我已經測試過很多次，可以放心使用。”阿貝多認真地觀察着，似乎有些緊張，“另外這個試驗性的形象是我參考了兩位助手的樣子設定的，但總體是比較平凡的樣貌。”
派蒙和熒圍在東方晴君身邊打量着：“确實是蒂瑪烏斯的發色和瞳色，加上有些像砂糖的臉，不過有小雀斑，眼睛也小一點，個頭還高了很多！”，“看上去真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東方晴君倒是不在意扮成什麼模樣，比較随意地打量着。
蒙德風格的簡單服飾，從手上看膚色稍深一點，若是利用空間元素力徹底隔絕氣息，哪怕是熟人也很難看出什麼破綻。
比起巴巴托斯那随時可能失效的法術，東方晴君更傾向于使用這個小道具，抛開其他的不說，萊茵多特的弟子在煉金術上的造詣無需質疑。
“很方便啊，聲音也确實有些變化。”東方晴君關掉手環，又迅速恢複成原本的樣子，“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阿貝多。”
“能幫上忙就好，另外若受到強力的元素沖擊就很可能失效，請務必留意這一點。”阿貝多松了口氣，又掏出一個布袋遞給熒，“這裡面裝着一些常用的藥劑，我都備注了說明，應該能派上用場。”，熒接過，放進了旁邊的行囊裡：“謝謝。”
“雖然希望能再多待一會兒，但你們還有原本的行程。”阿貝多站起身來，“騎士團準備的馬車已經到山下了，準備好了的話随時可以出發。”
我們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了。
東方晴君與熒對視一眼：“能做的都做了，這裡就交給騎士團吧，我們也該走了。”，熒點了點頭，派蒙連忙飛回去端起碗，大口咀嚼着：“我、我再吃一口！”
“還有不少食物，就留給可莉和阿貝多吧。”熒起身收拾好行囊。
阿貝多走到幹草堆旁，俯身輕輕地拍了拍可莉：“多謝……可莉，醒醒。”
可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唔……阿貝多哥哥？”，感覺到動靜的小雪龍也醒了過來。
“我們要出發了。”
東方晴君走了過來，伸出手：“可莉，這次辛苦你了，我們下次再見。”
可莉坐起身，揉着睡眼：“唔……好~”，小雪龍連忙撲棱着翅膀，連蹦帶躍飛到東方晴君的手中，順着手臂爬上她的肩膀。
“可莉，道個别吧。”阿貝多伸手摘掉纏在可莉頭發裡的幹草，“你就乖乖呆在這裡，晚些我們再和騎士團一起返回蒙德城。”，可莉從幹草堆上爬下來：“嗯，可莉知道了。”
可莉跟着阿貝多一行走到洞口：“榮譽騎士姐姐，東方姐姐，還有小派蒙，你們一路小心！下次再來蒙德找可莉玩哦！”
派蒙有些不舍，揮舞着雙手：“好，就這麼約定啦！”，東方晴君與熒也笑着揮手：“下次見！”
“再見啦——！”紅色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一片白色的盡頭。
微暖的散碎陽光照射在雪地之上，空氣中漂浮着清冽的氣息，白色的雪狐躲在大石頭後面，露出微微晃動的深色大耳朵，辨認着由遠及近的細微腳步聲。
東方晴君走在阿貝多身後，擡腳踢飛一塊碎石：“阿貝多，你給出大概的路線就行，别留可莉一個人太久。”
碎石擊中前方的松樹樹幹，自樹枝上落下的一小團雪剛好砸中下方的雪狐，吓得它一激靈，飛快地竄進後方的草叢中。
飛在最前面的派蒙停下來：“咦？是什麼一溜煙就跑掉了？”，跟在一旁的熒也看了過去：“好像是……狐狸？”
正觀察着四周的阿貝多見狀，瞄了眼偷笑的東方晴君：“……不用擔心，她玩累了之後就不會再亂跑了，我的助手很快就到，會幫忙照看的。”
“很有經驗嘛，小保姆。”東方晴君摸了摸小雪龍的腦袋，“這次的相遇本就匆忙，又遇上意外，下次再好好補上吧。”，小雪龍趴在她肩上享受着：“嗷嗚～”
好～
“下次……”阿貝多下意識地側過頭去，“您會特意來找可莉……和我嗎？”
“會的啊，等之後我的力量恢複了，想什麼時候來就能什麼時候來，也可以送她們過來。”東方晴君示意熒和派蒙，派蒙和熒回過頭來：“真的嗎！好耶！我們也還想多來蒙德幾次呢！”，“嗯。”
“對了。”東方晴君瞅了眼阿貝多，“阿貝多，你會喝酒嗎？”
阿貝多愣了一下：“可以喝，但酒量不算很好……”
隻聽進去前半句的東方晴君開始盤算下次的酒局：“那到時讓迪盧克在酒館多留一個位置——你知道他的酒館嗎？”
原來她喜歡喝酒。
阿貝多點了點頭：“騎士團偶爾會在那裡舉辦宴會，凱亞隊長總是要求強制參加……與實驗無關的話題可能搭不上什麼話，但我覺得那裡是個觀察世間百态的好地方。”
“哈哈，阿貝多果然不是去喝酒的……嗯？可以看見山腳下的馬車耶。”派蒙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山下。
阿貝多停下了腳步：“選的靠近山側的小道，能盡量避開人群……那我就送到這裡吧。”
猶豫了一下，阿貝多看向熒與派蒙：“不過我還有點事情想要和東方大人再單獨聊聊。二位，下次再會。”
“好，那我們先過去了。”派蒙推着熒往山下走去，“下次見啦，阿貝多！”
阿貝多有些局促地轉身，東方晴君正一臉淡然地看着他：“怎麼，你不喜歡迪盧克家的酒？”，小雪龍伏在她肩頭有些困倦地耷拉着腦袋。
阿貝多語塞了一瞬，緩緩開口：“不是的，晨曦酒莊一直緻力于研發各種口味，我也偶爾會參與品鑒新飲品……其實我想說的是，最初當您質問我時，我并沒有給出完整的答案。”
“在師傅留下的記錄中，您曾數次嘗試奪取創造物的控制權，剝離它們的靈魂，雖然幾乎都以失敗告終。”
“啧……”東方晴君有些懊惱地撇了撇嘴，“這種小事都要記下來嗎……我隻是想知道，沒有萊茵多特的命令，那些魔物還會不會是危險的存在，僅此而已。”
“事實證明它們對于給予自己生命的造物主持有絕對的服從，所以這個唯一的成功案例也還需要觀察。”東方晴君伸手撓了撓小雪龍的下巴，小雪龍發出舒服的咕噜聲。
本該獵殺魔物的神明與懷有善意之心的惡龍，這曾經隻能說是妄想的一幕再次深深刻印在阿貝多心中。
杜林終究迎來了屬于它的，新的開始。
阿貝多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但正是基于這些資料，我認為您不會對我産生太強烈的排斥，最終相處下來……我非常感謝，您能接納我。”
“接納了你的不是我。”
一陣柔風拂過，吹起東方晴君的幾縷發絲：“而是你如今的家人，和守護着這片大地的神。”
“我隻是……很高興能在這裡認識你。”
東方晴君淡然的笑容映在阿貝多的眼眸中，像潔白的花飄在碧色的琉璃海中。
“或許有一天，連神明都會變成對你來說，無趣的存在。”
“我想，不會的。”阿貝多隻覺得心裡癢癢的，像有一顆種子正在生長，快要破土而出，“并非所有的存在都是需要探知的樣本，煉金術士偶爾也會懷抱純粹的欣賞和……其他特别的心情，期待着親身體驗對方帶來的無法預測的化學反應。”
“……”東方晴君思索了片刻：“你是說，交朋友？”
阿貝多的雙眸純淨得像湖水，像碧海藍天：“不知道人類之間的羁絆，是否能用在我的身上……但跨越了時間與空間，我與您在此相遇，同行在這片天空之下。”
他擡手拂過旁邊化去大半霜雪的灌木，一朵朵潔白的小花在淡淡金光的環繞下逐漸結出花苞，随即綻開：“我也堅定地認為，這是一種幸運。”
隻是不知，這份幸運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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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暴雪突然神奇地停止，蒂瑪烏斯被迫提前結束休假，趕來雪山與阿貝多交接任務，據說他要和其他調查隊的人一起上山搜尋失蹤的研究人員。
當蒂瑪烏斯趕到山上的營地，隻看見正蜷縮在幹草堆裡，睡得香甜的可莉。他不禁感歎這個平時破壞力無限的小火花騎士在睡着時看上去真的隻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可愛小天使。
蒂瑪烏斯随即開始輕手輕腳地整理可能需要的實驗器材，意外發現阿貝多遺留下來的筆記。
原以為上面記錄着給自己的注意事項，結果翻開一看，壓着幾朵白色小花的最新一頁是一張尚未完成的速寫，由于多次塗改而隻能隐約看出，畫的是睡着的可莉與另一個陌生少女，兩人交織的手臂處還抱着一個白乎乎的奇特生物。
蒂瑪烏斯跟在阿貝多身邊的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曾多次見過他用畫記錄人們的幸福時刻，但唯有眼前的這一張總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
啊……邊緣塗抹最多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是阿貝多自己。
蒂瑪烏斯瞬間想通，雖然最後放棄了，但這是阿貝多第一次，嘗試把自己也放進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