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要擦鞋!我告訴過你——”
“對不起媽媽!”
佩妮現在滿腦子都是掀開那該死的枕頭,她三步并兩步地從壁爐旁的樓梯沖上二樓——
過道盡頭的卧房裡,深紅色長發的小女孩擡起頭,驚慌失措地看着自己。而她心心念念的信,正被旁邊油膩膩的、眼神輕蔑的男孩拿在手裡。
佩妮的全身像是被雷劈中了,她仿佛一頭失去理智的母獅沖進莉莉的房間,一把搶過斯内普手中的羊皮信紙,氣憤得渾身顫抖,語無倫次地捏緊了右手的拳頭。
“你……你們怎麼敢……”
佩妮尖利的聲音就像一把刀,呼吸粗重而急促,淡褐色的眼睛此時變成了氣急敗壞的深棕色。
莉莉吓壞了,她上前想要握住佩妮的手,卻被大力地甩開了。
“我們是在你卧室門前撿到的,西弗說麻瓜不可能和霍格沃茨取得聯系,我們隻是——”
“是你!”莉莉的辯解被怒火中燒的佩妮打斷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面孔扭曲地朝一旁默不作聲的男孩尖叫道:“是你這個怪胎!”
“蜘蛛尾巷的小子!愛偷窺的怪物——”
佩妮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拉拽斯内普,他掙紮起來,嘴裡斷斷續續地蹦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單詞,表情既不服又無助。
莉莉抓住佩妮的手臂高聲哀求道:“佩妮,别這樣!”
拉扯間,斯内普身上那件可笑的長外套忽然敞開了,露出裡面怪模怪樣的孕婦服,斯内普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到臉上,他好像喘不上氣了。
他不該來的,他此刻甯願在家裡再餓上三天,他不該來的。
“滾!滾出我家!你這個卑鄙無恥的——”佩妮指着門外沖斯内普咆哮,一旁的莉莉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臂,碧綠色的眼睛噙滿淚水。
“你怎麼敢——下三濫的蜘蛛尾巷——用你那雙肮髒的鞋——”
“不!”莉莉難以置信地驚呼,而斯内普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毫不在意。他快速攏好衣襟,朝莉莉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平日蠟黃的臉此時驚人的蒼白。
“我、我不會再來了……”斯内普低聲道,快步向門外走去。
“滾出去!永遠,永遠不要踏進我家!”佩妮不顧莉莉的阻攔,沖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朝男孩的後背推搡了一把。斯内普瘦弱的身軀向前趔趄兩步,差一點兒摔倒。
一個高亢的女聲在門口響起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三人齊刷刷地擡頭,伊萬斯夫人穿着一條臃腫的長裙聞聲趕到,她頭巾裡紅銅色的頭發緊緊地挽成發髻,兩條眉毛之間有一條深刻的豎紋,炯炯的眼神不怒自威。
“他們偷看了我的信!”佩妮率先用一種凄厲的聲音向她控告,莉莉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什麼信?”
“霍——”佩妮戛然而止,漲紅着臉像一隻被勒住脖子的雞,鼻孔翕張卻吐不出一個詞來。
她甯可舉着書在家門口罰站一整天,也不願意讓媽媽知道自己被霍格沃茨拒絕了,尤其是在莉莉和她那個令人作嘔的怪胎朋友面前。
佩妮将手裡的羊皮紙往身後藏了藏,咬緊了牙,打定決心忍受這場難堪的沉默。
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拍打在窗戶玻璃上的聲音格外響亮。
“是我——”
莉莉飛快地瞟了一眼佩妮,鼓起勇氣道。
“是我偷看了佩妮的日記。”
佩妮有些錯愕地看向莉莉,伊萬斯夫人繃着的嘴角向下撇了。
“不!”呆在角落裡緘默不言的斯内普忽然激動起來,“不是她的錯。”
斯内普緊緊抿着嘴,似乎想要在自己少得可憐的禮貌用語中找出一些合适的詞彙,好讓莉莉不受伊萬斯夫人的責備。
佩妮的表情變得又驚又懼,她害怕斯内普會對媽媽說出一切,于是伸長脖頸,指着他那顯眼的大鼻子氣急敗壞地嚷道:
“閉嘴!然後滾出去——”
“佩妮!”伊萬斯夫人厲聲道,“誰允許你這樣說話的。”
“現在立刻道歉,否則你将吃不到今天的晚飯,作為你對客人無禮的懲罰。”
“道歉?”佩妮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我向他道歉?他?沒人要的怪胎!我永遠永遠都不會——”
“佩妮·伊萬斯!”伊萬斯夫人尖叫起來,她的眼裡閃爍着怒火,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關裡蹦出來的。
“我平日難道是這麼教導你的?教你說出這樣的話?”
“瞧瞧你身上的衣服,還有你的鞋!全是泥點子!我不知道你剛才去哪兒了,你把我平時說過的話都忘了!”
“你現在簡直就是一個沒有教養的野姑娘!我對你太失望了!”
佩妮驚呆了,伊萬斯夫人劈頭蓋臉的訓斥仿佛石子兒一樣砸落下來,砸得她不知所措。
母親的嘴開開合合,莉莉和斯内普站在一邊,好像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笑話。佩妮的臉頰火辣辣的疼,鼻子就像被人塞進了一顆切開的檸檬猛地酸澀起來。
她将眼淚使勁憋回眼眶,頭也不回地沖下樓梯。此時此刻,佩妮的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她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