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就知道他是在故意為難我。”
佩妮穿着晨衣躺在莉莉的床上,玩弄着莉莉紅色的長發,忽然開口。
自伊萬斯一家從對角巷回家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來佩妮和莉莉總是膩在一起,要麼翻看麗痕書店買回來的課本,要麼擺弄那些坩埚和瓶瓶罐罐。
至于在摩金夫人家定制的袍子,早就連同魔杖一起被伊萬斯夫人好好地收進行李箱,不許她們一天試穿八遍了。
“那個姓奧利凡德的老頭,明明就是故意為難我,讓我試那麼多魔杖。”
“不過我知道,他那是在考驗我。”佩妮得意地說,“就像童話故事裡寫的那樣,我必須試過各種各樣的魔杖,他才會将最珍貴的一根交給我。”
“你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嗎?”莉莉懵懂地問。
“當然了。”佩妮的目光遊離了一瞬,“我早就知道他會賣給我店裡最好的魔杖。”
莉莉笑着拍手道:“佩妮,你真是太厲害了,我一開始都吓壞啦。”
“那你試過你的魔杖了嗎?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有一股暖流鑽進你的手心──”
“是的,”佩妮撒謊道,“很奇妙──不可思議。”
實際上,她拿起那根屬于她的魔杖時,跟之前在店裡揮舞數不清的那些魔杖沒什麼區别。
就算她不停地想象着自己體内的魔法能量注入那根木棍,試圖用意念制造出一些異樣,就算是發出一絲光亮,甚至是打碎窗玻璃也好,可是現實就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佩妮轉移了話題,她們又開始讨論起《千種神奇藥草及蕈類》裡描寫的毒牙天竺葵和普通的天竺葵有什麼區别。
滿懷期待的日子總是過得十分緩慢,在佩妮把所有的課本通讀兩遍以後,啟程的日子終于到來了。九月一日,英國倫敦的國王十字車站人來人往。
“真不敢相信,我們穿過了那面牆!”佩妮興奮地與莉莉對視,“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伊萬斯夫婦跟在她們的身後,推着一大箱行李,驚羨地看着這個隐藏在牆内的巫師站台,魔法之旅的起點。牆内的站台與牆外的一樣擁擠,熙熙攘攘,白色的蒸汽濃煙在人們上空缭繞,嘈雜的說話聲、貓頭鷹低沉的咕咕聲和行李的拖拉聲交織成一幅極為熱鬧的場景。
一輛氣勢恢宏的深紅色蒸汽列車停靠在站台上,孩子們擁擠在每個車門處争相上車,列車的描金标牌上寫着: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十一點。
伊萬斯先生看了看懷表:“離發車還有一刻鐘。”一家人在人群的縫隙中艱難穿行好不容易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伊萬斯夫人神情焦慮地反複檢查着行李。
“魔杖,校袍,毛衣和手套,每個人八本書,坩埚……對了!那隻鳥!那隻鳥呢?”
伊萬斯先生趕緊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籠子,棕色的貓頭鷹正在裡頭翹起尾羽活蹦亂跳。伊萬斯夫人舒了一口氣。
佩妮從鮮紅色的列車上收回熱切的眼神,信誓旦旦地說:“不用擔心媽媽,我把該帶的東西全都帶了,藥箱、針線包、記賬本、換洗便服……我會照看好莉莉的!”莉莉乖巧地點頭。
伊萬斯夫人一把攬過佩妮和莉莉,抱得很緊很緊,然後松開手,掩飾性地摸了下臉:“記得每人每周寫一封信回家。”
一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佩妮似乎是想拼命證明自己似的,卯足了勁兒将自己和莉莉的行李箱搬上了踏闆。
莉莉提着鳥籠,在車門口朝伊萬斯夫婦招手又招手,最後不得不随着人流往裡走了。
伊萬斯夫人站在原地,她的眼圈再一次紅了,伊萬斯先生将雙手舉成喇叭狀大聲喊道。
“佩妮!照顧好莉莉!莉莉,照顧好佩妮!”
伊萬斯夫人撲哧一笑,重重地錘了丈夫一下,然後挽住了他的手,兩人慢慢往回走。半晌,高亢的汽笛聲響起,猩紅的火車頭噴出一大股蒸汽,列車啟動了。
伊萬斯夫人忽然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少掉了兩隻胳膊。
“對了莉安,”伊萬斯先生搔搔腦袋,“回家之後我有一個禮物要給你。”
“自動糾錯墨水?”伊萬斯夫人斜睨他。
“……好吧,你總是這麼聰明……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在古靈閣漏洞百出地偷偷換加隆的時候。我還知道你趁我在長袍店付款,給佩妮和莉莉買了冰淇淋,告訴她們要‘速戰速決,千萬别被媽媽發現’。我假設你沒有忘記,佩妮的嘴裡已經有一顆蛀牙了。”
“對不起……”
“真好奇你的腦子是用什麼做的。”伊萬斯夫人抱怨道,“怎麼會有人枕着一個望遠鏡睡了十天還渾然不覺?”
“……”伊萬斯先生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從天而降的星星砸中了,伊萬斯夫人大笑。
兩人相互依靠的背影在白白的霧霭和濃煙中越走越遠。
霍格沃茨特快列車行駛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佩妮将兩個箱子齊整地放在車廂的角落,和莉莉走在狹窄的過道,莉莉探頭探腦地留意着每個包廂。
佩妮知道莉莉是在找那個姓斯内普的小子,至少今天,心情極好的佩妮大發慈悲地允許那個家夥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對,就是正前方那個弓着身子匆匆穿行,油膩膩的黑發蓋住側臉的家夥。他身上穿着件舊袍子,也許對他來說是件新衣裳。佩妮一眼就看出了蹩腳的更改痕迹。
莉莉注意到斯内普的身影,驚喜地大叫:“西弗!”斯内普聞聲立刻擡頭,看見莉莉的一瞬間,好像有一束陽光打在他蠟黃的臉上。
然而,當他瞥到莉莉身旁的佩妮時,眼神立刻重回陰郁了。
莉莉拉着佩妮,繞過走廊上打打鬧鬧的孩子們快步向前,與斯内普彙合。
“你看到空包廂了嗎,西弗?”斯内普搖頭。
“好吧,看來我們還得往前找找。”莉莉笑嘻嘻地說,腳步輕快地走在前方。她的手裡提着咕咕叫的貝茜,身旁跟着她最親近的姐姐和最好的朋友,莉莉覺得這簡直是她最棒的一天了。
斯内普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随着莉莉的背影,被她的歡快所感染,終日陰沉的臉上透露出難得一見的喜悅。
佩妮走在他的身側,也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換衣服了,哈?”
“我以為你會穿平時最愛的那兩件?”
斯内普的笑意消失無影了。
前幾日莉莉已經告訴了他,她的那個麻瓜姐姐,叫嚣着讓自己滾出她家的人,居然也成了巫師。
斯内普垂在過長袖子裡的手緊緊攥成拳頭,他不明白,上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瞎了眼将禮物賜予這種人?
這個一頭淡金色長發的女孩,個子與他差不多高,此刻那張不經世事的蒼白臉龐上,正顯露一種天真的殘忍。
“在這裡看到我,驚訝嗎?”佩妮的語氣中溢滿得意之色。
斯内普黑沉沉的眼珠瞥了一眼前方的莉莉,低下頭快速說道:“我還記得那封信上寫了些什麼,你是個麻瓜,我從沒見過你顯露出任何魔法天賦。”
他平直油膩的黑發遮住了他嘴角那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卻遮不住他眼裡惡毒的光。
“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讓霍格沃茨接收你,不過我猜用不着一年,你就會灰溜溜地滾回你的麻瓜學校。”
“你——”佩妮揚起棕色的細眉,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毫無反應的魔杖,惱羞成怒和嫌惡種種混雜在佩妮的臉上。
斯内普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女孩又開始絞盡腦汁想要捉他的痛腳,她的鼻梁兩側長着些許雀斑,簡直就像斑駁的老舊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