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做了個“當然”的手勢,将金紅相間的靠枕放回扶手椅。他有些慶幸小伊萬斯還沒把她姐姐的功力學個十成十,如果砸到他臉上的不是靠枕而是拳頭,他的鼻子估計又得遭遇不幸了。
佩妮對公共休息室發生的這場小風波渾然不知,她正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塊看不出顔色的髒抹布,累死累活地擦着櫃子裡的獎杯。
獎品陳列室比格蘭芬多休息室冷清許多,瘦骨嶙峋的普林格先生穿着件粗麻長袍,背着手站在一旁,燈泡似的圓眼睛盯着佩妮的一舉一動。
擦到一半,獎品陳列室外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佩妮不由得往門外張望了一下。
“不許分心!”普林格用一種沙啞的聲音斥責佩妮,“準是該死的皮皮鬼,讓我去好好教訓教訓它。”
他從旁邊拿起一根長長的鐵釺子,弓着背沖出了獎品陳列室,走廊上随即一陣雞飛狗跳,吼叫聲漸漸遠去了。
佩妮無趣地轉過頭,繼續用抹布擦着水晶玻璃櫃裡的一個個獎杯。沒了普林格的監督,佩妮的動作明顯馬虎起來。飛快地擦洗完剩下獎杯和雕像後,佩妮将髒抹布扔回一旁的桌上,等待普林格先生回來驗收。
普林格遲遲未歸,無事可做的佩妮隻好在獎品陳列室裡來回溜達,在一堆獎章和绶帶之間,她的手指劃過霍格沃茨曆年來的男女學生會主席名單,眼裡閃過一絲渴望。
佩妮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學生會主席,佩戴着胸章站在萬衆矚目的台上,莉莉崇敬地看着她,媽媽爸爸激動得拼命鼓掌,無數人投來豔羨和嫉妒的目光……
但很快,佩妮就從美夢中清醒過來,她站在冰冷陰森的獎品陳列室裡,胸前全是打掃衛生時沾染上的灰塵。
等待了快半個小時,佩妮忍無可忍,氣呼呼地走出門,準備上樓回格蘭芬多休息室了。
月光透過半圓形的窗戶照進城堡,四樓走廊站着一排整整齊齊的盔甲士兵,看不清面目。佩妮不由得有些怯懦,她剛想快步走過,一個蒼老的聲音忽地響起:
“孩子。你能過來一下嗎?”
佩妮的心猛地一跳,她驚詫望去,左邊走廊盡頭的巨幅肖像上,身着白色長袍的老人正在笑眯眯地伸手喚她:
“那邊的孩子,我有一個小忙需要你的幫助。”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佩妮面帶警惕地探着上身慢慢走過去。
“我的名字是奧雷留斯,已經記不清在霍格沃茨呆了多久了。看見我左手邊這塊紅色的帷幕了嗎?”
肖像老人似乎有些苦惱地說:“它在這挂了快十年,就像一條使我安眠的被褥。可前幾天被皮皮鬼用手杖戳破了下擺。我想請求你幫我将它修補好,可以嗎?”
佩妮松了一口氣,在距離肖像五英尺的地方站定,瞟了眼旁邊的帷幕,上面确實有個一拃寬的破洞。
“一個‘恢複如初’就可以了。”佩妮無意識地做了相應的揮杖動作。
下一秒她立即反應過來,将手縮回袍袖,興緻缺缺地說:
“不過不巧,我沒有帶魔杖,您還是明天叫别人來吧。”
“魔杖?不,我們不需要魔杖,隻需要針線将它縫合起來。”
“什麼?”佩妮感覺自己可能沒有聽清。
“您是說,針和線?”
“沒錯,”奧雷留斯撫了撫細長的胡須,“我不想要一塊完好無缺的帷幕,我想要的是破損之後又修複好的帷幕。”
……
“精神錯亂。”佩妮總結道,而後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朝肖像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奧雷留斯似乎沒有聽見佩妮粗俗的無心之語,肖像裡的他依舊面容和藹,笑起來的臉像樹皮一樣皺。幾乎沒有頭發,長長的眉毛垂下來,胡須是銀白色的。身上穿着一件到小腿的垂墜長袍,袍底露出兩根骨瘦如柴的小腿。
垂垂老矣的奧雷留斯赤着腳踩在橄榄林裡,背後隐約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築成的柱式庭院。肖像裡清冷的月光下,隻有他一個人站在那兒。
“呃……”佩妮覺得眼前的老人獨自在肖像裡神神叨叨,有些可怕又有些可憐,正猶豫要不要答應他,突然間,一陣古怪的味道闖進佩妮的鼻子。
沒等佩妮仔細嗅,她的襯衫後領突然被一隻如同鐵鉗般的大手猛地揪起,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佩妮下意識轉頭,迎面而來的卻是普林格那對突兀的、黑洞洞的圓眼睛,幾乎緊貼着她的臉頰,近得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是不是你?蠢姑娘?”
普林格的面孔扭曲到了極緻,散發着惡臭的詭異液體順着他的額頭緩緩流淌,一路留下黏稠的痕迹,還有不少棕色液體在他的皺紋溝壑裡積聚。他的嘶啞而充滿怒氣,幾乎是在咆哮:
“是你故意讓那兩個該死的壞小子來引開我,然後趁機溜走,是不是?!”
“什麼?”佩妮的雙腳在空中踢蹬着,聲音裡充滿着困惑和憤怒,“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所有獎杯我都擦幹淨了——”
“閉上你的嘴!”普林格怒喝,眼球圓滾得幾乎要從眼眶地彈出來,又大又扁的鼻孔劇烈翕張,噴出粗重的氣息。
“是啊,可憐的老普林格,一個笑柄!霍格沃茨最好欺負的人,哈?”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群邪惡的小壞蛋一直在背後辱罵我,詛咒我!”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好好瞧着吧,我今天非要把你吊起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