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佩妮來說,周圍的一切變得疑窦重重。
和格蘭芬多不同,拉分克勞的女生寝室位于休息室樓下,階梯口由兩名铠甲士兵雕塑手執長矛把守。下了台階便是長長的走廊,兩邊排列着象牙白色的木門和扇形頂窗。
路過其中一個房間,普裡姆細聲細氣地道了聲“明天見”就拐了進去,沃倫則推開她斜對面寝室的門。
寝室面積不大但挑高,正中央的古銅色吊燈散發着柔和的光,一側擺放着三張複合型床鋪,下床下桌,挨着一面飄窗,由一架木梯連接在一起。深藍色的綢緞床簾上用銀白色的線繡着星座圖案。
另一側的高牆凹凸不平,從上至下參差地陳列着數不清的書籍、星象儀等等,就像一棵枝繁葉茂的知識之樹。
兩個看上去比佩妮略微年長的女孩正站在牆壁書架旁,揮舞魔杖往下取書。她們對沃倫的到來極為漠視,仿佛她隻是一團空氣。
沃倫低頭走回屬于自己的區域,佩妮驚訝地發現桌上像是被台風席卷過似的,所有書本都被掀開堆疊在桌面上,羽毛筆歪歪扭扭地散在一旁,筆尖都蹊跷地彎曲甚至完全折斷,就連書桌下方的抽屜也被拉開了。
沃倫呆立片刻,轉身尖聲道:“你們動了我的東西?”
“我把你架子上的《中世紀巫術發展研究綱要》拿走了。”高個子女生扭過頭,表情冷淡而高傲。
旁邊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幫腔道:“請你以後不要再借閱書架上層的書,我們已經把底下兩層留給你了。”
她用鞋尖碰碰牆壁最底端那些書的書脊,“隻要你不亂拿,我們也不會翻你的東西。”
“可這些書明明是公共的!”
“得了吧,沃倫。”馬尾辮女孩露出一個不耐煩的神情,“你上次期末考總分甚至排不上年級前百分之二十,這裡許多知識對你來說應該很晦澀難懂吧。”
“格雷絲和我連晚飯都沒吃就回來整理書架,你不要站在那大吵大鬧了,像傻瓜一樣。”
她輕蔑轉過頭繼續做之前的工作,沃倫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半晌,她回到桌旁,“刷”地一聲拉上簾子,怒氣沖沖地将桌上的狼藉全部掃到一旁,然後從書包裡抽出一個厚厚的黑本子,封皮有些磨損,看上去像是日記。
她翻到空白頁,抽出一根廉價羽毛筆蘸了些墨水。沒等落筆,墨水就順着劈叉的筆尖滴落到日記本上,留下一個紮眼的墨團。沃倫并沒有在意,而是咬牙在本子上刻下一連串咒罵,力透紙背。
她寫奧利夫·洪貝的臉扁平得像一片沼澤地,臭氣熏天;特拉弗斯是崎岖不平的山崖,連鼻涕都會在他的下巴上打個趔趄。瘦骨嶙峋的格雷絲是長脖瞪羚,而康妮的馬尾辮就像浸滿污水的拖把,應該剪下一束分給格雷絲,好讓瞪羚顯得沒那麼秃頂。
沃倫寫字的手飛快地移動,佩妮看得樂不可支,可漸漸的眼前潦草的字迹變得模糊,看不清了,衣襟上洇開一點點透明的水痕。
佩妮後知後覺,她原來在哭。
沃倫抽泣了好一會兒,才摘下厚厚的眼鏡将眼淚擦幹,桌簾外頭的兩人不知道交談了些什麼,響起一陣輕笑。
佩妮不禁怒上心頭,沃倫太怯懦,假如是自己遇到這種事,一定已經沖出去要求她們道歉了。如果那兩個人區分不了什麼是“公共财物”、什麼是“私有财産”的話,她不介意把她們那些不讓人碰的寶貝書籍統統撕爛。
可無論佩妮在想象中如何拳打腳踢,她的屁股還是死死地黏着凳子,寫完了今天的日記,沃倫習慣性地翻了翻之前的内容,正是這個舉動,讓眼尖的佩妮看見了日記本的扉頁,那裡隻有短短的兩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