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酵得非常迅速,沒等麥克·丹回到球隊,又有人在課堂上發生了魔力失控,一天之内,除斯萊特林外的三個學院陸續有人被送往醫療翼。一種奇怪的緊張氣氛開始在城堡裡蔓延。
可這些都與佩妮無關,那天當她結束在有求必應屋的體能訓練,回到宿舍時,蒂拉和伊莎迎上前,一連串話劈頭蓋臉就向佩妮砸下來。
“你去哪兒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怎麼了?”佩妮撥開額角汗濕的一绺頭發。
“莉莉被叫走了!”
伊莎幾乎沖着她的耳朵喊叫着,一瞬間佩妮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伊莎又重複了一遍。
“莉莉被隔離在醫療翼了!”
“什麼……”佩妮回過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回來的時候莉莉已經不在了。”蒂拉說,“馬琳說瑪麗下午被多琳帶走了,學校好像在查發生在她們身上關于魔力暴動的事。”
“魔力……暴動?”
蒂拉點點頭。
佩妮呆立在空蕩蕩的四柱床前,心亂如麻。
難道莉莉之前在廚房和教室裡遭遇的那些事件,不是因為施咒失誤?是因為魔力暴動嗎?學校将她們帶走是為了集中治療?還是其他?佩妮回想起之前盧修斯說過的話,心底無端生出一陣恐慌。
“你在想什麼?”伊莎彎彎的眉毛焦躁地絞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佩妮身上汗濕得難受,她一邊拉下運動服的拉鍊一邊安慰伊莎,又像在安慰自己。
“别擔心,我想霍格沃茨不會因為小小的魔力失控就開除巫師……”
“小小的魔力失控?”伊莎目瞪口呆,“以前從來沒有過集體魔力失控的事件,現在全校都議論紛紛了……你知道被定義成魔力暴動對一名巫師來說意味着什麼嗎?你有沒有想過,莉莉可能會失去掌控自己體内的魔法的能力,甚至完全崩潰!這在你看來,隻是小小的魔力失控?”
“從開學初到現在,你從來沒有好好關心過莉莉。我不知道你天天早出晚歸都在幹些什麼,可作為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忽視自己的妹妹?”
“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佩妮試圖辯解。
“可她和我們在一起時,談論最多的就是你!”伊莎一把甩開蒂拉勸慰的手,句句字字質問佩妮。
“在圖書館她說這本書佩妮一定想看,去黑湖邊玩時她說可惜佩妮沒來,叫她去吃飯她說要去廚房給佩妮做早餐面包。就連晚上在寝室裡,她都會自言自語佩妮究竟去哪兒了,現在還沒回來,可你從來都不陪着她,甚至從來都不告訴她!”
“就算莉莉進醫療翼你也毫不在乎,我原以為你隻是看着難相處,沒想到你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讨厭鬼。承認吧,你一點兒也不愛她,任何人成為莉莉·伊萬斯的姐姐,都不會比你更糟糕了!”
平時溫柔親切的伊莎此時就像一頭怒火沖天的小獅子,不顧一切地想要用爪子撕開佩妮臉上的假面具,惱怒和難堪使得佩妮臉上的雀斑都漲成了鮮紅色,她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
“你去哪兒?已經宵禁了!”蒂拉喊。
回應她的隻有遠去的腳步聲。
胖夫人門洞在佩妮身後緩緩關閉,她奔跑在空無一人的旋轉樓梯,城堡夜晚的風不斷灌進她敞開的麻瓜款式的運動外套,再次擡起頭,醫療翼的大門就在眼前。
“你究竟知不知道,魔力暴動對一名巫師來說意味着什麼?”
伊莎的質問在腦裡回響,可佩妮怎麼會知道呢?她隻是一個麻瓜,奔湧在莉莉體内的魔法,在她這裡也不過是一道幹涸、貧瘠的河床。在經曆了桃金娘事件之後,佩妮已經接受了自己與莉莉的不同,她隻想好好鍛煉身體用以自保,六年後能夠在霍格沃茨順利畢業罷了,真的,真的。
真的嗎?
莉莉,如果你知道其實我沒有你所擁有的一切魔法,你會替我難過嗎?還是偷偷高興呢?
佩妮驚恐地發現,伊莎說的全都是實話,她,佩妮·伊萬斯,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此時此刻,她正在為莉莉的不幸而幸災樂禍,她衷心地祈禱她的魔力暴動無法痊愈,然後她們就能夠回歸科克沃斯安定的生活,回到正常人的學校裡去。她不用再成天惴惴不安,也不再是人群中的那個異類……
莉莉,一無所知的莉莉啊,你從來沒有經曆過吧?巫師團體裡的竊竊私語、高高在上的霸淩,被施惡咒甚至打倒在地……魔力失控?不,這隻是上帝給予我們的警告,放棄魔法吧莉莉,離開這裡才是最好的,我會保護你,不,是的,我不配做你的姐姐,莉莉,為什麼偏偏你是我的妹妹呢──
公園秋千旁,三色堇的花瓣不可思議地、第一次在女孩的掌心開合飛舞,如同蝴蝶一般,而她望過來的碧綠的眼眸,那麼欣喜、那麼純淨。
佩妮的每根神經都在無聲尖叫、呻吟着,那張總裝成熟的面孔痛苦地扭曲在一起,直到被人出聲打斷。
“伊萬斯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佩妮緩緩睜開眼,麥格教授踏出醫療翼的門檻,神情嚴肅,紫色長袍的紐扣一絲不苟地扣到領口。
“我……我來看莉莉。”過了好一會兒,佩妮艱難吐出話語。
“你應該清楚現在不是探望時間,”麥格歎了口氣,“伊萬斯小姐,你太随心所欲了!”
“現在,回宿舍去。”
佩妮清楚地知道麥格教授沒有說出“格蘭芬多扣五分”簡直是奇迹般的手下留情,最好的選擇就是快點走開,可她站在原地沒動。
“麥格教授。”
醫療翼門外的地面上多出點點深色水痕,佩妮的鼻涕止不住流進嘴裡,聲音含混不清。
“莉莉為什麼會魔力失控?”
“她會好起來的,對嗎?”
真惡心,真丢人,不要再哭了。
麥格教授的仁慈擊潰了佩妮,她的眼淚,究竟是不甘、嫉恨還是央求呢,佩妮已經分不清了,那些超出她年紀所能理解的沉重而複雜的情感,最終化作女孩喉嚨深處發出的嗚咽,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