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趟進一泓冰涼的湖水,砭膚冷氣順着皮囊竄進骨髓。
洛栖全身冷的厲害,蒼白的面色宛如白紙,他被符餘摟住肩膀,圈在懷裡,走向更幽深、更冰冷的地方。
意識好像被無形的屏障擠兌,軟綿綿的四處碰壁,最終不得已變成小小一團,蜷縮在靈魂的一角,不得舒展。
沒有生硬的刺痛,一切都順理成章。
黑霧出現在符餘的身後,東西亂竄,在洛栖踏過最後一步安全界限,靜止的時間刹那飛速運轉,甯靜的湖面咆哮翻滾,天地間罡風肆起,樹木粗長的枝幹詭異扭曲,憤怒、瘋魔、狂虐,尖銳的嚎叫化為血紅的瘴氣,狂嘯前赴後繼般掙紮着猛撲向洛栖!
而就在所有瘴氣企圖觸碰到洛栖的一刹那,符餘很輕的伸出手擋在洛栖的眼前,一瞬間,所有的瘴氣卷攜着不甘盛怒刹住腳步,翻卷着攪動空間,它們圍繞在洛栖身邊,伺機而動,試探的伸出縷縷紅煙,企圖找出裂縫,鑽進去殘蝕掉誤入的侵略者。
很快,它們察覺到危險。
黑霧在半空撕開的口子隐蔽,但從中滲出的陰寒卻控制不住的推動凝滞時間,逐漸擴散,布滿天空的血紅瘴氣速度慢下來,沿着蛛絲細嗅,并逐漸焦躁起來。
它們從慢到快,鋪天蓋地的織成一張網,拼命四處巡邏,企圖堵住危險的口子,消滅掉一切異于它們的氣息。
符餘将洛栖牢牢圈在身前,對一切都熟視無睹,目空一切,腳步淡定的帶着洛栖一步一步向前走。
手下的人身體開始發抖,洛栖呆滞的目光空洞直直朝前看,哪怕被符餘的手擋住視線,他也沒覺得不對。
他隻是覺得冷,無論□□還是靈魂,都冷的可怕。
黑霧跟在他們身後,扭曲飛舞慶祝,時不時因為過度開心随即撞飛一團瘴氣。
眼見着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它連心都開始顫抖起來,終于!它等這一刻太久了!
等它出去,一定要把那群人通通撕碎,然後一起打包送進這片地獄,讓他們也嘗嘗靈魂被困的滋味,百年、千年、萬年誰都别想解脫,一直腐爛,痛苦、糟糕直到永遠。
那道被劃開的口子像人的眼睛,漂浮在半空不斷釋放着森冷的寒氣,當符餘靠近時,它的排斥力高達頂峰,鬼魂是踏不出去的。
符餘最後一次垂眸看了眼身前的人,他原本明亮的眸子不見生氣,木然發怔像呆闆的木偶,被人操縱着一舉一動,但他的手卻自始至終沒有松開過符餘,意識越是被剝奪,手握的越緊。
符餘廢了點力氣掙脫開,并躲過洛栖下意識的追擊。
很快,洛栖再次平靜下來,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黑霧沖過來一頭紮進符餘的身體,沒有猶豫,符餘将手放在洛栖的背部,随後輕俯在他的耳邊,溫聲說道:“洛栖,向前走。”
他輕輕推了一把,洛栖像灌鉛的雙腿恢複靈活,開始聽話的向前走去……
符餘跟在背後,看了一會才伸出手,修長的五指放在洛栖腦袋後面,整個身體開始漸漸變得透明。
一切都很瘋狂,一切又都很平靜。
可意外總會在平靜的湖水下,毫無征兆攪動暗流,彙集在一處,然後摧毀掉一切。
一步之遙,僅僅一步之遙。
猛烈灼熱的白光瞬間将一切覆蓋,霎時白勝過了黑,充斥周際!
符餘猝然被彈開,身體撞到一旁的樹上,全身上下劇痛灼燒,他硬撐在地,嘴裡猛地吐出幾口鮮血。
下一秒黑霧瞬間從他身體裡跳出來,焦急不堪的圍着他轉,“你沒事吧!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不行,你不能在這裡,趕緊離開!!趕緊走!”
“來不及了。”符餘眼睛冷冷的注視着前方籠罩在白光裡的洛栖,聲音冷到發顫。
那些白光從洛栖身體迸濺出來,之後溫和輕柔的盤旋在他身邊,輕而易舉将那些伺機在周圍的瘴氣全部撕碎。
下一瞬間,狂風大作,凄厲的嘶吼聲此起彼伏,整個天地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隻有萦繞在洛栖身邊的白光,突兀、刺眼到極緻,與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周圍的空間正在被吞噬,濃烈的白光一躍成為無敵的入侵者,大肆屠殺,席卷一切。
符餘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就有種解脫般的釋然,他勾唇笑了下,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混亂,盡管自己全身痛到麻木,他依舊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