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像是一團純黑的墨水，帶着腥冷的寒氣飛速逼近。

符餘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像是個悠閑看戲的人。

‘席桦’的時日不多，他出手便用了九成九的力氣，不打算給對方任何殘喘的機會。

隻是還沒他露出得意的表情，一股更為森寒的氣息迅速吞噬掉一切，誰都沒反應過來的刹那，那縷陰寒直直釘進了自己的心口，沿着心髒，霎時麻木掉五髒六腑，撕裂神魂的痛楚遍襲全身，‘席桦’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被掀起的罡風掀翻在地。

洛栖睜着個大眼，實際上什麼都看不清，他努力将自己跟符餘貼緊，不明白那個鬼東西放出來的一團黑為什麼眨眼就消失了。

聽見哀嚎聲的時候，洛栖渾身一顫，他下意識去看符餘，發現他們兩個都是安全的後，瞬間松了口氣。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那哀嚎聲過于凄厲，最重要的是，他莫名覺得這不人不鬼的嚎叫有些熟悉？

“符餘，”洛栖不安的扯了扯符餘的手，問：“那個，什麼東西在叫啊？還有，那老妖怪怎麼沒影了？”

符餘聞言笑了聲，問：“想知道嗎？”

洛栖：“嗯？什麼？”

符餘沒再說話，而是側了下身，随手打了個響指，整個世界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無數光點似散落的星光，帶着些許溫度，驅散寒冷，讓人終于有了點身在人間的感覺。

洛栖眨了下眼，腦袋有些發懵。

這些光都很溫和，他的眼睛并沒有久處黑暗突然見光時的那種刺痛感，他隻是沒見過世面罷了……

符餘從他的身前移開，于是他的視野一片開闊，‘席桦’整個身軀匍匐在地，周身被黑霧吞噬，五竅流血，他的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嘶吼出的聲音沙啞難聽。

洛栖面色愕然，‘席桦’已經徹底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了，血水粘在他的皮膚上，因為劇烈的疼痛，那鋒利的五爪死死捂住心口，甚至穿進皮肉裡，像是要将心髒剖出來。

冥冥之中，他看到了一雙讓人駭然的‘獸眸’，猩紅色的淚從裡面不斷外湧，恐懼、憤然、無助太多了，各種相斥的情緒蘊含其中，最終轉化為最直白的痛意與求助。

而洛栖從這樣一雙怪異的眼睛裡，感覺到了莫名的心慌。

他張口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符餘打斷：“你的朋友，應該還有些理智存在。”

洛栖愣了一下，蓦然擡頭看向‘席桦’，一瞬間頭腦清醒，他就說怎麼感覺那麼熟悉，合着席桦沒被完全奪舍？

“那……那我們要怎麼救他？”洛栖看着不遠處痛苦掙紮打滾的人，心裡有些急。

符餘任由他晃着手臂，眼神淡淡的看着那團霧，慢慢開口：“你還記得在林中那團黑霧嗎？”

洛栖微微瞪大雙眼，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将他的思路劈開，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向吞噬‘席桦’的那團霧。

越看越他媽熟悉，這下他是真的驚住了，直接懷疑人生道：“我草，這死東西怎麼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符餘：“……”他卡了一下殼，安靜了一會，接着說。

“嗯，它是跟着我一塊出來的。”

洛栖驚異的看了眼他：“啊？”

符餘看着他明亮疑惑的眼睛，平靜的丢出一顆雷：“按親緣來算，它算是我老祖宗。”

“……？？！！”洛栖瞬間感覺自己頭有點暈，否則怎麼感覺自己開始聽不懂鬼話了。

“你……不是，他……你們……”話都說不順了，洛栖掙紮了會，幹脆放棄……

符餘在一旁看着他生動的表情，忍不住扯了下唇：“所以，放心吧，不會讓你朋友死的。”

這下洛栖是真閉上了嘴……

他的腦海自動回憶起有關枯林的全部細枝末節，一些被自己忽視的畫面全部串成一根線，曆經數日，給了他一個清晰明了的答案。

說不上來具體的感受，洛栖是個記不住痛的人，他天生樂觀，當初闖入枯林，在裡面的一切磨難以及複雜的情感，到如今也就隻剩下了些微妙的恐懼。

他仔細想了想，其實黑霧也并沒有對自己做什麼，倒是他先入為主，将之視為妖怪，見了就躲……不過，這團黑霧是符餘的老祖宗，就……真挺讓人意想不到。

漸漸的，哭嚎聲逐漸微弱，

‘席桦’被黑霧纏身，狼狽的倒在地上苟延殘喘，他‘呵哧呵哧’喘着粗氣，破敗沙啞的粗粝聲音讓人聽着就難受。

他的眼睛裡濃稠的血水成塊，覆蓋在眼球，手指刺入心髒，身下的血迹蜿蜒，黑霧最濃的一塊就萦繞在他的傷口處，伺機吸食血肉。

即使有符餘的保證，洛栖還是害怕起來，他看着‘席桦’一點一點被蠶食掉靈魂，整個過程太過駭人，他甚至可以聞到濃烈的血腥味，以至于瞬間胃裡翻江倒海，讓他幾欲幹嘔出聲，直到眼前被擋住，洛栖都沒反應過來。

符餘在旁細心提醒：“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