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們半躬着身子,視線始終盯着地毯,不敢四處亂看,自是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不過她們伺候的這位主子脾氣慣是捉摸不定,乍然發怒也屬稀松常事,便恭敬地施禮,踮着腳退下了。
呼延姝鎮定心神,回身屏退了守衛,又掩好帳門,這才走向輕紗纏繞的氈帳後方,聲音中透着幾分嬌媚:“呦,來得可是位貴客……”
蕭拓略顯局促,尴尬地杵在原地,擡手蒲掉肩頭的少許土漬,他頓了頓,沒出聲,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呼延姝在他身前繞步,目光則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攝赫,這一年多不見,你是改變心意了,怎麼突然夜闖到我這來?”
話音停頓,她湊近到蕭拓面前,擡眸風情萬狀地朝他眨了眨眼:“還是說……想我了?”
聞言,躲在暗處的沈行約氣息一滞,險些笑出聲來。
他此刻手腳并用,正縮在帳頂由數道木椽支撐的圍壁上,懷中還夾着蕭拓的黑色外袍。
有點意思啊……沈行約想。
這兩人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還有一腿?看這樣子,是要有一場好戲看了。
盡管目前倒挂的姿勢不太好受,但沈行約一貫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難得看到蕭拓流露出如此窘迫的樣子,他抿了抿唇,朝下方探過視線,便見氈帳内,蕭拓退開半步。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蕭拓微紅赧然的半張臉。
“你這人可真有趣,”呼延姝見他這樣倒也不惱怒,雙目含情,語氣嬌嗔道:“人都已經在這了,偏又像塊木頭,問你什麼都不答,你若是不喜歡說的,那不如……咱們做些什麼?”
說罷一雙玉手朝前捉來,蕭拓肩膀側避了一下,則是斷然後退。
沈行約看他那模樣像是受了什麼調戲一樣,忍笑也忍得十分辛苦。
繡帳内,呼延姝幾次飛撲,都被蕭拓不着痕迹地躲避開。
沈行約躲在梁上看戲,肩頭微微顫動,感覺肚子快笑裂了,這時,他腳下勾着的一截木椽突然移位,飛沙般的木屑飄灑而下,沈行約當即收斂笑意,把腳挪騰開。
在那木屑灑下的一瞬,伴有少許響動傳出,呼延姝分神一怔,正要尋那聲音來源,蕭拓當即道:“我聽聞——”
蕭拓難得地開了口,呼延姝的目光便再次轉回到他身上,蕭拓繞過那隻燭台,走到亮光下,緩緩道:“我聽聞,今日呼延大營中特設酒筵,所以來此……湊個熱鬧。”
“湊熱鬧……湊到我的繡帳來了?”
呼延姝整了整衣衫,收起了同他玩鬧的心思,一笑道:“攝赫,直說了,你是為你二哥而來的,對吧。”
蕭拓沉着張臉,思索着朝她轉過目光,因拿不準自己暗查的這件事,呼延姝是否也參與其中,一時未作表态。
呼延姝道:“坦白說吧,我對那些男人間的勾心鬥角不感興趣,從不過問,也不幹預。”
她回身在矮榻落座,腳尖勾了勾,語氣魅惑道:“不過,你要是真想幫你二哥,我倒是可以為你破一次例,隻要你今晚肯留下,陪我一宿,攝提格他想要什麼,我為你去求,不比你們明裡暗裡地争來搶去,要省力多了……”
“你說的倒是……”蕭拓似乎是照此考慮一下。
“但很可惜,我沒有伺候别人的習慣。”
蕭拓搖了一下頭,淡漠地朝帳門外走。
他要給沈行約留足翻窗逃出的時間,就必須得尋一個合适的角度,和對方做些糾纏。果不其然,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算是惹火了呼延姝,便見她起身追來,張開雙臂攔住了他。
“攝赫,你别不識擡舉!”
呼延姝作為呼延氏首領最寵愛的妹妹,行事素來放浪不受拘束,大膽地将人往後一推,拉扯之間,蕭拓合身向一隻翹頭案上倒去,任由呼延姝壓在自己身上,目光向上一瞟,帶着幾分告誡意味。
沈行約讀懂他眼神裡的意思,再想看熱鬧也看不成了,悻悻然擡手,小心地從圓頂窗中翻過,直至那個身影徹底消失在窗緣處,蕭拓一把推開呼延姝,霍然起身。
“攝赫,你什麼意思?!”
呼延姝被他推倒在地毯上,一張臉上逐漸顯出愠色。方才拉扯時,她見蕭拓并沒用全力,反而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還以為他是在裝正經,不想剛要與他作出些親密舉動時,就被一把推開了。
“你敢在我這裡這樣放肆?”
呼延姝餘怒未消,爬起身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過來?”
蕭拓輕輕點頭,道:“這随你,但我希望在你喊人之前,先想清楚兩件事。”
“第一,我的名聲不好,并不介意從你這裡堂而皇之的走出去;第二,今日壽宴上想必聚集了不少部落中德高望重的長者,若是将那些人引來,你我都說不清。”
蕭拓說罷,立在原地等她的回音,呼延姝内心權衡,末了恨聲道:“罷了!攝赫,算是我幾世欠你的!”
沈行約四下觀察,悄無聲息地從呼延氏營地跑出來,一刻鐘後,他在野外的一棵樹下找到了蕭拓的馬。
回身看去,四野倏靜。
光秃秃的草地隻有接連不斷的夜風刮過,連個鬼影也沒有。
沈行約正尋味時,一雙手從背後伸來,将他逮了個正着。
沈行約雖有些意外卻沒被吓到,聽身後蕭拓微喘着道:“說好了,若是分開,出來後在營外石坡下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