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拓穿得一身單衣,真的‘出去’了。
蕭拓出帳後,先是調走了門口值守的衛兵,随即,他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靠着帳門坐了下來。
帳外冷風夾雜着薄雪嗚咽吹過,頗有幾分蒼涼之意。
蕭拓支起一膝,懷中抱着壺酒,擰開喝了一口。
算算日子,想必這時候胡泷早已迎來了幾場大雪。大雪過後,滿山盡覆雪色,正是進山圍獵的好時機。
前年這時,他還在雪山狩獵,苦追半月,獵到了一隻鷹。
現下卻回不去了。
不過回不去就不回去。
漫天星鬥閃爍,刺骨的冷風吹過來,蕭拓緊了緊衣襟,擡頭看了眼仿佛近在咫尺的天幕,心裡覺得很快意。
這一宿過後,沈行約在榻上足足躺了兩日。而蕭拓因在床榻上頗為賣力,又吹了半宿寒風,兩廂冷熱交替,倒是狠狠地病了。
這兩日裡,金都派來的巫醫為他診病,診斷稱三王子染了風寒。
在醫療條件十分有限的渾北草原,冬日裡染了風寒不算小病,巫醫遂開出了一種以狼血、毒蟲兼以數十種草藥混合的祛病藥方,遵囑他至少要卧床半月。
這半月裡,蕭拓生病需要靜養,自是不能再領兵出戰,就連籌備正月庭會的事務,也都全權交由景望去處理。
日落前夕,攝提格來新營看他,蕭拓坐在榻上,圍着一張被,将喝完藥的陶碗擱在桌上,眉宇間現出幾分病容。
“感覺可好些了?”
攝提格連日來都忙,難得擠出時間來看他,走到榻邊坐下,攝提格擡手去摸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不由得讓他心頭一緊:
“怎麼還燒得這樣厲害!藥都照實吃了嗎?!”
蕭拓點點頭,頗有些有氣無力。
攝提格看他這樣,簡直憂心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他的印象裡,蕭拓身闆強健,體格壯碩,一向是極少生病的。
可也正因如此,他若病了,攝提格就更顯得心急。
少時,攝提格在新營内一陣蹙折,邊走邊道:“吃了藥怎地還不見好?你這病來勢洶洶,到底是怎麼染得?我這趟來,給你帶了滋補的藥材,你試試吧!”
一頓,又自顧自道:“不行,那些藥材有些勁效,不能亂吃,你還是先等我找來中原藥師,先開個藥方出來。”
蕭拓無奈地皺了下眉,正要開口,攝提格突然轉身,攥住了他伸出來的一隻手,放回到被下。
“攝赫,我看不如這樣!”
攝提格跪坐在榻前,擔憂地看着他道:“你收拾了東西,即刻跟二哥趕回王庭!”
蕭拓:“……”
“益善這邊地處偏僻,連營帳都是四下透風,你要養病,吃住方面都需仔細!你身邊又沒個人——景望他是個男人,哪裡會懂如何照顧别人,你平日裡對那些仆從放縱少管,又無賞罰,現下病了,還指望這群人能對你盡心到哪去?我看還是這樣,你先跟二哥回去,到了我的營地,讓阿姞娅來照顧你,也總好過你自己一個人!”
蕭拓:“……”
“不用了二哥,”蕭拓咳了一聲,道:“巫醫來說,隻是寒症侵體,不能吹風,将養幾日就好了。”
一頓,又問道:“二哥,上次的事怎麼樣了?”
“攝赫,這些都不是你現在該想的,好好養病!”
看他一臉的不放心,攝提格回頭看了眼,确認無人後才道:“前晚,你托景望送來密信,在我收到後,便已在暗中籌備,悉數已經打點妥當了,隻等正月庭會,到時……”
黃昏時分,沈行約從榻上爬起來,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束着,上面戴着用來鎖奴隸的鐐铐。
不過不同的是,手腳的四個鐐環上都纏了一圈深色的羊絨布,隔絕了鐵铐的寒涼,除了拖着沉甸甸,十分礙事外,并沒有其他的影響。
他扶着榻旁的木架,嘗試站起身。
身.下那種不适感消退了大半,因睡得很足,思緒反而格外清醒。
看了眼外頭天光黯淡,沈行約想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記不清了?不過睡之前的事情倒是記得格外清楚。
這對于他來說,算得上是一段屈辱的記憶。
但是做就做了,就當被狗咬了。
沈行約有意識地回避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幹脆不去想,邁步往外走時,适逢蕭拓披着外袍,從外面趕回,兩人打了個照面,彼此臉上都是一副不尴不尬的表情,一時無話。
蕭拓攔住他的路,一開口伴随着低啞的咳嗽聲:“醒了?”
沈行約打量似的看他一眼,瞧着他像是病了。
蕭拓隻披了一件狼皮袍,裡頭是薄薄的單衣,咳嗽時胸膛微顫,難得地流露出病中虛弱的樣子。沈行約覺得他八成是累得,這麼一想,仿佛又解氣了。
自己被折騰成這樣,他也沒讨到什麼便宜。
認清了這一事實後,沈行約心情恢複了少許,‘嗯’了一聲,蕭拓又問:“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