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蕭拓漠然點頭,傳喚仆從進來準備飯食。沈行約拖着腳鐐上的鐵鍊,走到桌邊坐下,從桌上拿起碗筷,手腕上連着鎖铐,發出窸窸索索的聲響。
聽這響聲,沈行約心思一動,試探問道:
“我戴着這個……就不用像之前那樣,被鎖在牢裡了吧?”
兩人中間隔着一段距離,蕭拓為他挾菜,隻淡漠道:“不要出營。”
沈行約若有所思,盯着腕上铐鍊看了一眼,戴着這東西雖不方便,但比起像狗一樣被鎖在鐵籠裡,徹底的失去自由,明顯要好上很多。
而且,聽蕭拓話裡意思,似乎是打算放松對他的制束和管理。
這樣很好,正合他心意。
那一晚發生的事,兩人默契地都沒再提。
沈行約這一頁翻得很快——一則無法追究,二則形勢所迫,也不能和他翻臉。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計較無益。
還是那句話,就當被狗咬了。
兩人之間這筆糊塗賬,沈行約實在沒心思去算,他雙手捧碗,朝蕭拓一笑道:“好啊。”
看他這副樣子,倒讓蕭拓在心底生出些許錯愕。
被攝提格一番耳提面命的叮囑後,送走了攝提格,蕭拓利索地掀被下榻,從新營趕回,這一路上做好了沈行約和他拼命,摔鬧打砸的準備,然結果令他始料未及,兩人之間竟然意外的‘和平’。
甚至于沈行約手腳都被鎖着,但卻不吵不鬧,而是純粹地喜悅于不必再被整日關在囚牢裡。
蕭拓覺得,他這個奴隸身份很好,很乖。
很多時候,乖得都要不像他了。
在沈行約睡着的這兩日,益善大營發生變動,攝提格接管過胡戎兵營三分之一的兵力,益善駐紮的近千甲士暫收兵營,隻留百餘名負責營防,布防範圍及至方圓數裡。蕭拓重新部策,抽調出一部分信得過的甲士,用于守衛營地,将老閻都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外放,隻派遣一些疏遠職務,并付兩名屬下輔佐,相當于将其軟禁起來。
這樣一來,新建起來的益善大營宛若一個固若金湯的堅實堡壘,既保證了沈行約的安全,也算暫時擺脫了老閻都的布控。
但蕭拓很清楚,托病不出總也有個時限,他不可能一直留在營地無所事事,這樣的舒坦日子并不會太久。
那夜遇刺後,他便托景望暗中調查這件事,可卻一直沒有眉目。
在養病休整這段期間内,蕭拓思忖着,須得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收回思緒,他瞥向沈行約,鄭重道:
“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不要亂跑。”
後者咽下一口溫粥,狡黠地朝他眨了下眼。
恢複少許自由後,當夜沈行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營地四處轉轉。
來此這麼久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能一個人随心所欲地到處走走。雖則蕭拓為他的行動範圍劃定了一個明确的界限,他的手腳都拖着鐐铐,所謂自由也相對有限,但從當前來看,沈行約對這個結果已算很滿意了。
他從容地自營地各處巡視走過,發現值守的甲兵大都是些生面孔,個個目光如炬,站得像木樁一樣筆直。
沈行約猜測,這行人是蕭拓在胡泷帶回來的親兵。
不像之前那批甲士,看他的眼神,大都帶點仇視意味。
最後來到氈帳前,沈行約回身看了眼營帳大門,上頭的氈織物和皮革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默然立定,一時出神。
“滾進來,外面冷。”
蕭拓的聲音從氈帳裡側傳出,随即便被一陣咳嗽替代。
沈行約進到氈帳内,把外頭披着的袍子脫了,在火塘前暖了暖,他找了個木凳坐下,背靠火塘,思索地盯着蕭拓看。
少時,仆從呈上藥案,蕭拓讓其放在桌上,仆從走後,便一眼也不落在那藥碗上面,隻是在矮榻上盤膝坐着,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沈行約看那藥碗上熱氣不多,提醒他說:“喝藥啊。”
說完還沖他擡了下眉,頗有種置身事外的挑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