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約表情複雜,收回視線,卻聽山谷兩側傳來響聲,黑差帶着兩名甲士,截住了他的前後去路。
另一側,散亂的篝火即将燃盡,蕭拓擡起手臂,任由甲士撕開繃布,在他腰腹前束了一道。
這時,一名甲士來禀:“主上,抓住的這些活口怎麼辦?”
“那幾個蠻人留下,”蕭拓解下一片血污的大氅,隻着戰甲,活動一側手臂:“餘下的鞣勒人,殺。”
“攝赫——!”巴浮被數名甲士扣押,五花大綁,破口大罵:
“你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和你那大哥!你們聯合起來,搞這些陰謀算計!你們胡戎之人,全都是陰險小人!”
“對你,還用不上算計,”蕭拓擦拭着金刀,緩步走到巴浮身前,屈膝蹲下:“還有……”
蕭拓眼神譏诮,看着他道:“你憑什麼認為,你帶的兵,能和我的人馬較量?”
巴浮擡目,望向他腰上還在滲血的繃布,怒極反笑道:
“攝赫,你再張狂又怎樣?看看你身上的傷,别硬撐了!實話告訴你,我那隻鐵锏上淬了毒,過去這麼久,這毒隻怕早已深入骨髓,若沒有解藥……”
“對我沒用,”蕭拓撿起地上的鐵锏,扔進篝火堆裡,激起一片烈焰:
“看起來,你對我還是缺點了解。”
蕭拓支膝起身,命衆甲士合力,将巴浮架起,其中一人道:“别癡心妄想了!我們主上自有神靈庇佑,素來體質特異,百毒不侵。”
巴浮眉頭緊擰:“可、那毒是魔……”
話音漸漸微弱,巴浮猛然擡眼,回想起魔女的話,隐約之中,像是明白了什麼。
不待他反應,甲士将他推到蕭拓身前。
巴浮意識到不對,神色倉皇,四下去看,方才,一直躲在林地暗處的魔女,此刻早已不知所蹤。巴浮不能确定,早前魔女對他施加的咒術是否起效,眼下所能做的隻有拖延。
“攝赫——你、你還不能殺我!”
巴浮奮力掙紮,盯着蕭拓道:“我們之間還沒完,你和我,再來打一場!”
“和你打,”蕭拓擡起一手,手掌按在巴浮頭顱上,逐漸施力:“浪費時間。”
話音落下,金刀抹斷了他的脖頸。
蕭拓收了刀,朝另一側道:“把他留下——”
正在押解蠻人的甲士分道讓開,一個頭戴狼帽,企圖蒙混躲進蠻人隊伍裡的中年男子腳步一頓,被揪了出來。
“别以為我不認得你,”蕭拓拽過他的頭臉,冷冷道:“過去的幾年裡,你跟着巴浮,惡事做盡,我大哥是怎麼和你們鞣勒勾連的,想必你都一清二楚。”
那男人看了眼倒在地上,被切斷喉管的巴浮,一股對死亡的恐懼感鋪卷襲來,男人渾身顫栗,瑟縮地笑着,向蕭拓以示誠意。
蕭拓道:“我不殺你,跟我回胡戎,把他們之間勾結的那些事,一字不落的吐出來,我就饒你一命。”
這時,身後一陣馬蹄聲傳來,蕭拓推開那人,轉身看到數騎冒夜趕回。
“把他的頭割下來,”蕭拓對着地上,巴浮的屍身道:“帶回去制成酒器。”
“動作快點,迅速解決了那些鞣勒人,将全部陷阱清空,帶上捕獲的獵物,即刻動身,趕回王庭。”
交代完這些,蕭拓定了定神,一手按在額前,重重揉按兩下,旋即腳步晃蕩,朝馬蹄聲向迎去。
一聲馬嘶後,數騎在燃燼的篝火旁停下。
黑差牽回蕭拓的馬,一揮手道:
“主上,人抓回來了!在這!”
在他身後,沈行約一臉無語,被兩名甲士挾着,按跪在蕭拓身前。
膝蓋落下時,他擡眼看向蕭拓,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話,蕭拓道:“綁了!”
沈行約:“……”
“你媽的,蕭拓!”
沈行約被捆綁起來,氣得渾身發抖,失聲痛罵道:
“你不是人——!我他媽回來救你,你就這麼對我!你那良心讓狗吃了?你他媽的——我和你有仇?!”
“……”
“主上,”黑差眉頭一皺,朝身側請示道:
“此人出言不遜,實在可惡!需不需要……把他的嘴堵住?”
蕭拓眉頭輕皺,擺手命人退下。
一旁,火堆燃滅,發出嗆人的灰煙,沈行約被捆束住手腳,跪立在地上,被那黑煙熏得咳嗽。
蕭拓竭力晃了一下腦袋,視線聚焦,維持了一絲清明,繼而,他向前半步,單膝跪地,在沈行約面前,略躬下|身,與他視線平齊。
對視之間,彼此眼中俱是冷厲的鋒芒。
看着面前的人,一股無名怒火在蕭拓胸中燃起,他一手按在對方肩頭,冷聲道:
“沈行約——”
蕭拓應當是有些話說,但沒說完,隻起了個開頭,便覺眼皮蓦地一沉,整個人向前栽倒,靠在了沈行約肩上,昏死了過去。
片刻功夫,等黑差趕回時,便看到這樣一幕——
蕭拓盔甲染血,倒在沈行約懷裡,後者跪在地上,扭過臉去,涕泗橫流。
“主上——!”
黑差猛然一驚,上前喚人,将之扶起,沈行約當即撇清關系,大喊道:
“和我沒關系啊——他自己昏得!沒死!你摸,還有氣兒!”
黑差:“……”
黑差将人扶住,以手探在蕭拓頸側,瞬間松了口氣。
方才那一戰中,蕭拓身受重傷,肋骨骨折,一隻手的掌骨震裂,手心一道猙獰劍傷,肩背處,更有幾道嚴重的刀傷和鈍擊傷。
身受如此重創,能撐到這一刻,體質與意志力已經算是超乎常人。
黑差召來手下,為蕭拓仔細包紮傷處,回頭瞥了沈行約一眼,于思索的神情中,漸漸流露出幾分恍然與驚異。
後者從他那複雜的眼神中似是讀懂了什麼,當即道:“别誤會——我這眼淚也不是為他流!”
沈行約說話時伴随陣陣咳嗽:
“你們幾個,先過來,把我挪開點,這煙嗆得人腦殼疼!”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林地中,突然傳來一陣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