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躍火海，四騎沖出，來到蕭拓身側。

黑差勒緊馬缰，下馬回話道：

“主上，方才在林中與那些東夷人交手，耽擱了時辰，險些釀成大禍……您、您的傷？！”

“不礙事，先别管那些鞣勒人，帶上你的人，”蕭拓看了眼雪地上的一串行迹，轉身往回走：“把他給我抓回來！”

地勢複雜的山林中，沈行約拔腿狂奔，鼓鼓風聲響在耳畔，前方林木愈漸稀疏。

黑馬在林地疾竄，從另一個方向而來，沈行約看準方位，飛跑到一處高坡，恰好這時，黑馬穿行至下方林地，沈行約縱身一躍，從高坡撲下，在即将從馬背滑落的瞬間，一手猛地攀住馬鞍，借力爬起，整個人坐回馬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微微顫抖的指頭摸上缰繩，沈行約俯身控馬，盯緊前路：

“走了！駕——！”

“有點意思……”

魔女嬌笑一聲，身形一晃，蓦地騰空而起。

月光下，暗紫色的披風下擺獵獵飛舞：

“看起來，你對他們之中的另一個，倒是漠不關心啊。既然這樣，那我再下手時，可就沒有顧慮了……”

“你可以試試，”渡鴉發出一陣怪異叫聲，振翅飛走。

渾厚的魔音盤繞林地上空，久久不散：

“順便提醒你一句，他是陳軒的人。”

待聽清‘陳軒’這個名字時，魔女驟然睜眼：

“找到了——！”

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能量自魔骨深處鑽出，魔女面目猙獰，懸吊在半空，四隻巨瞳中，數道黑影爬上眼角，如血絲般迅速蔓延。

魔氣震蕩，一道滄桑而渾厚的魔音注入腦海：「陳軒……？」

「吾記得，數萬年前，他還不叫這個名字。」

那個強大的魔音占據了魔女的意念，猙獰笑道：「軒轅——區區龍族，妄想篡改天局，扭轉敗勢……不自量力！」

随着魔音激蕩，魔女的四隻巨瞳暴突，滲出血來。

莫大的痛楚令她十指收緊，巨瞳瞬間緊縮。

「睜開你的眼睛——」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帶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姿态：

「你在畏懼什麼？你的所有能力全都拜吾所賜，去追上他，吾還需要确認一下——」

“可……尊主，”魔女流露出痛不堪忍的神情，顫聲回道：“尊主魔魂太過強大，小人魔軀，隻怕無法承載……”

「怕什麼——這隻是吾魂魄的一小部分。」

「待到無序神所預言，人族禍亂興起的大成之日，吾之魔魄解封時，你再有此擔憂不遲，去吧——」

馬蹄碾斷枯枝，朝着密林深處疾馳，聽到後方馬蹄聲響，沈行約倉促回身。

夜色中，一隻長鈎飛旋甩出，自他頸側飛過，銀蛇般的鈎頭勾中馬鞍上的纓穗，狠狠一扽，馬兒被後方重力拖拽着，掙紮朝前跑去。

沈行約回頭控馬，突然調轉方向。

繩套繞在山路旁的林木上，繩索摩梭樹幹，晃起枯枝落葉，抖落簌簌雪沙。

“駕——”

黑差等人趕到時，卻隻追到一截斷繩。

衆甲士四處探尋，忽地，一個聲音從頭頂上方響起：

“回去告訴蕭拓！我不欠他什麼了——”

“别再來追我！”

沈行約拉馬掉頭，踩着山谷間的巨大斷石，換了另一條路，一人一馬隐入山谷。

雪地上，一縷黑霧如影随形，緊随其後。

馬蹄踩踏碎石，忽地被一團黑影吞噬，又一蹄踏出，黑馬載着他，沖進了一個幻境般的純白世界。

轉眼之機，幽深的山谷變為滿目空明。

沈行約及時勒馬，馬蹄高高揚起，面前，一團巨大黑霧頓現。

那霧氣虬結變化，如有生命一般，堵住前路。

沈行約驟然一驚，匆促間控制住馬匹，疾喘着看過去，隻見那霧氣漸漸退散，霧氣之後，一張絕美女子的臉緩緩顯現。

“鬼、鬼打牆了？”

沈行約喃喃。

正要催馬再沖時，卻見那女子嘴角勾笑，低垂的眼眸蓦地張開，四隻巨瞳乍然出現在一張臉上，如花朵般次第綻放。

這無比詭異的一幕，此刻竟真實的出現在眼前，沈行約倒吸一口涼氣，瞬間感覺頭皮發麻：

“我靠——這這這啥玩意！！？”

他一把扔了缰繩，整個人戰術後仰，卻發現對面那張臉不住震顫。

鬼魅般慘白的臉龐上，四隻眼珠瘋轉，像是極度驚悚下才有的反應。

“這……！？”

魔女不敢置信地盯着對面，那張俊美而氣質清冷的臉，聲音抑制不住地戰栗：

“燭、燭龍……？！”

浩蕩魔氣頃刻間退散，四目魅魔顯出真身，化作四翅蝶倉皇逃竄。

「他不是燭龍——」

腦海中的魔音響起。

幻境褪去，四翅蝶在山谷中飛旋：“可是他、他的臉……”

「皮相而已。」

冷風吹過，沈行約的表情僵在臉上，一時調整不過來。

他跨于馬上，四下去看，還是剛才那片山谷，不同的是，寒冬臘月，山谷之上，一隻足有手掌大小的蝴蝶振翅飛舞。

「記住這張臉，軒轅他開了一個好頭，以後，這個人會幫我們完成，那最關鍵的一步。」

雪花飛落，蝴蝶消失在山谷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