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戎部族,贈刀為男子間締結情誼之證,除卻王庭賞賜外,極少有人會将佩刀匕首等物贈與他人。
沈行約不知其中深意,收就收了,也沒作他想。
定在下月初的婚事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在老閻都的授意下,傳出的喜訊像一陣風般,吹過渾北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然則蕭拓有心要将此事瞞下來,他傳令下去,嚴令營地之中,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并将與婚典相關的各類瑣事則全部交由景望處理。
次日,王庭派來為他趕制婚服的縫匠來到益善,被驅趕了一次,第二次來時,碰巧蕭拓也在,被他一刀殺了。
在這之後,不敢再有縫匠來此為他制衣。
因為禁令嚴明,起初的幾天,沈行約隻隐隐聽到些風聲,知道金都王族似有喜事将近,為此沈行約原本的計劃得以提上日程,他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時間如漏沙般飛轉,距婚期隻剩三日時,蕭拓晚時趕回,發現沈行約隻身一人坐在案邊,背影在孤燈下略顯單薄,似是在等他。
蕭拓剛沐浴完,擦拭着頸上的水漬,到他身後将人抱住。
當他低頭湊近,想在沈行約頸側咬上一口時,懷中人稍稍一掙,忽地問道:
“王庭中有喜事?”
蕭拓動作一頓,眸光黯淡下去。
沈行約轉身過來,看着他,雖是發問的語氣,卻半分不像是疑問的樣子。
蕭拓不願談及此事,隻冷聲道:
“你打哪聽的?”
沈行約道:“沒這事?”
蕭拓:“……”
蕭拓緩和了語氣,道:
“我說過了,王庭的事你不要多問。”
“那你的事呢?”
沈行約道:“我也不能過問?”
幾句話下來,蕭拓徹底啞火了。緊接着,沈行約伸手過去,從那案底拽出一隻木托,上面一套新制的暗紅婚服,左掩的衣襟處,褚色繡紋遍布其上。
這款新制的婚服,是傍晚時阿姞娅親自送來的,上面一針一線都是她與阿桑親手縫制。
沈行約看着他道:“你……你要成婚了?”
到了這種時候,蕭拓知道不能再瞞下去,索性避開視線,低聲道:“嗯。”
“沒聽你說過。”
“隻是部落聯姻,”蕭拓緩了口氣,心情沉郁,耐着性子解釋道:
“出于利益考量,做不得數,自然沒有說的必要。”
“和誰?”
“呼延部族的公主。”
“是……上次那個?”
“是,”說到這裡,蕭拓冷峻地思索片刻,半晌後,忽地跪坐下來,和他面對着面,鄭重答道:
“我向你保證,我與她并沒有半分私情,隻是呼延勃爾死後,老……我父王,他希望收回舊部權利,與呼延氏通婚後,以求獲得呼延舊部的支持,至于三日後的婚典一事,看着聲勢浩大,實則不過是走個過場,你……”
蕭拓迫切地說完這些話,兩頰早已浮現出一抹酡紅,當他用帶着幾分慌亂與急切的目光,擡眸看向沈行約時,看到對方那看戲般的戲谑神情,态度又一瞬冰冷下來:
“你這是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
沈行約想當然地道:“替你高興啊,不然還什麼反應?”
蕭拓心頭蓦地一緊,擱在膝前的兩手攥了攥,臉上莫名顯出幾分火光。
“你那又是什麼反應?”
沈行約有些無奈,近前一些,異常冷靜地為他剖析局勢,末了道:
“從這件事上來看,雖然你父王表面上偏袒你大哥,在他和鞣勒勾結,證據充足的情況下,仍然給他保全了面子,留了一條退路。可你也說過,你那大哥慣會收買人心,他在胡戎的根基,并非一時一日就能撼動的,這件事後,靠着你和呼延部的關系,實際的好處還不是落在了你二哥身上?凡事别看眼前,總要往後想想,所以在我看來,你父王未必就昏聩到你所以為的那種程度,不過是你們當局者迷而已……”
蕭拓壓制着火氣問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沈行約和善一笑,字字誅心道:“我是想說,你快準備婚事,說不定到時候雙喜臨門……”
“沈行約!”蕭拓終是忍耐不住,按着他的雙手将人推倒,目眦具裂道:“再過幾日,我就要娶别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你就半點都不在意嗎?”
“……”
“你也說了,是你要娶别的女人,不是我娶,”
沈行約抿了抿嘴角,目光平視他道:“我在意或者不在意,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