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蕭拓那副認真的神情,根本不像在開玩笑。
沈行約一下從他懷裡站起,打量他道:“又犯瘋病了?”
這時,軍營外來人禀道:“陛下,酒宴事宜已經準備妥當。”
沈行約應了聲,讓人進帳來說。
來人又朝他禀過,稱張叱以宮防之名,想要借走宮中戍衛。
沈行約問了人數,來人道:“人數倒不多,隻二三十人。”
“給他,”沈行約道:“此事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來人誠實地搖了搖頭,沈行約道:“把這件事告知王役,他知道該怎麼做。”
稍一頓,又道:“你去回複衆人,說今夜宴席照舊,下去吧。”
來人退下,蕭拓走到門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朝他道:
“你就這麼有把握?”
他是指接下來,收回靈沃、北地兩郡義軍兵權的事。
沈行約笃定地一笑,眼中閃過些許狡黠:“等着看好戲吧!”
宴席之前,沈行約到另一間帥帳,親自去看了被俘的邊将懷鋒。
當日,他被押往渾北,途中從一個副都尉口中聽過,駐守荥壩的邊兵曾與北方諸胡打了四年惡仗。
而懷鋒作為統将之一,數年來,為燕廷抵禦東、北兩地的異族,不使胡人大肆南下,入侵邊地。
若非時局所迫,他也未必就會走到如今這步。
對待這樣一位老将軍,沈行約倒是有些敬重的。
盡管那時,他途經荥壩,一路受了不少屈辱,可人總要往前看。
從前他替了燕帝沈鐩背了不少黑鍋,沈行約認了;
如今,他要利用沈鐩的聲勢,重拾起皇帝的身份,如此想來,這事倒也算公平。
一片肅靜的大營内,懷鋒脫去皮甲,隻着布衣将服,跪地長聲道:“陛下……”
沈行約靜靜立在一旁,聽他說了些請罪的話。
無外乎是表明忠心,陳情自己是一時翻了糊塗。
沈行約不辨喜怒的面容隐在暗影裡,視線落下時,看到懷鋒兩鬓已染了風霜,面色也是常年駐守在大漠、戈壁,有種飽經滄桑的灰土之色。
少時,沈行約親自上前,躬身将人扶起。
懷鋒立時誠惶誠恐,眉頭擰成一道‘川’字,道:“陛下,罪将一時鬼迷心竅,膽敢冒犯天威,糾兵謀反,自知萬死難辭其咎,怎堪當陛下如此大禮!”
“起來吧,”沈行約寬聲道:“朕知道,你等将領,為大燕駐守邊關,功勳卓著,如今,雖參與到謀逆一事中,然念及你已有悔過之心,功過相抵,之前的事,不必再說了!”
“陛下……”
懷鋒踉跄起身,眼中情緒湧動,看得出,是對天子對他的态度感觸很大。
沈行約寬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戰事未定,朕身邊還缺個領兵打仗的将軍,隻是不知,懷鋒将軍肯俯允嗎?”
聞聽此言,懷鋒眼中漾起光芒,鄭重長拜道:
“罪将謝陛下重啟之恩!定當不負上意!以命報國!”
“行了,”沈行約緩和了臉色,擡手道:“來人!為将軍接風洗塵,稍後帶将軍至前殿,一同參與宴會。”
軍吏捧着一應盥洗用品,來到帳内。
沈行約朝外走,又對懷鋒道:“宴席過後,将軍且先休整兩日,再領軍命。”
這晚的宴席規格,與前次大緻相同,隻是在原坐席之側,又加多了兩位。
其中之一,便是荥壩軍營的降将懷鋒;
另一人則是坐在禦位後方,替換了左右衛隊的一道黑色身影。
張淼、彭幟與張叱幾人不時調過視線,看向陰影處,戴着半張面具的男人。
那人如武将般分膝而坐,鋒利的目光自面具目孔下投射而出,周身散發着威武而又内斂的氣度。
包括徐阜在内,所有人的眼裡,這個所謂‘蕭将軍’的身份一直是個謎。
對于不了解内情的義軍頭領,以及張叱等人而言,就更是如此。
席間,沈行約為他們相互介紹身份,唯獨省略了蕭拓。
義軍之中,親信頭領門彼此望望,見宴席反常,且不論及兵事;
更覺察到,禦位後的男子絕非等閑之輩,言談之間,更多了幾分警惕意味。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寬松,其時徐阜出位,提議道:“陛下,酒席之上,少有雅樂,難以盡興。臣提議,請在座諸将自殿外取來寶劍,彈劍為陛下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