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疾旋如風,踏過一地的淺草與野花。
沈行約微微觑目,唇角玩味地翹起。
在他的視野之中,那人從錦緞般地夕陽餘晖中策馬而來,由模糊轉為清晰。
待至身前時,蕭拓一躍下馬,蓦地将他擁入懷中。
蕭拓這一下撞到了沈行約的胸口上,隔着兩人的衣料,沈行約聽到對方如擂鼓般濃烈的心跳聲。
在胸膛碰撞的一瞬,忽地又生出了些許感觸。
像是長久以來,内心的一塊缺口被填滿了。
連日來的奔波在此刻頓作虛無。因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竟讓他感覺不似真切,好似夢一般。
許久過後,蕭拓稍稍松開了他,低頭湊近過來,以唇碰了下。
不遠處,兩匹馬兒甩甩尾巴,各自尋了去處,在坡上啃草吃。
沈行約沒有擡眼,些許紊亂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所想,擡起下颌,正欲索吻時,卻被蕭拓的一聲質問打斷了這旖旎的氣氛:
“怎麼弄成這樣?”
兩人分開,蕭拓按着他的肩,将他從上往下打量。
沈行約這身行頭稱得上狼狽,不僅眼鏡碎了一塊,戰袍也是破的,重甲早時在路上脫了,露出内裡磨損嚴重的襟口,就連領子也微髒的。
“廢話,”沈行約打掉他的手,早已習慣了兩人以往的相處模式,一時情動起來,反倒有些不自在:
“領兵打仗,你當是遊山玩水?能活着就不錯了,還挑什麼挑?”
連日來的驚心動魄,被他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帶過了。
而蕭拓在聽完沈行約的一番奚落後,卻是愈發不安起來。
“傷在哪了?”蕭拓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給我看看。”
沈行約不以為意。
他身上大的傷沒有,小傷也全好了,可當看到蕭拓那副不加掩飾地擔心模樣,卻不由得一時心念大起。
“腿疼……”
沈行約偷着瞥了他一眼,隻道好笑:“肩膀也動不了,頭、頭也疼……頭暈,手臂疼。”
蕭拓像個提線木偶,任他指出一處,便循着去看,俊朗的眉目間,帶着隐忍的心疼。
沈行約起初覺得趣意,漸漸有些酸澀,也不忍這麼捉弄他,便趁蕭拓俯身過來時,蓦地離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唇瓣相觸,蕭拓怔了一下,一張俊臉霎時通紅。
“騙你玩的,”沈行約笑笑,拍了下他的手:“走了,找個地方洗洗,一身的汗。”
“你怎麼找過來的?”
沈行約解了佩劍,拿劍鞘砍打長勢茂盛的野花。
兩人相距不遠,前後走着,便聽身後蕭拓的聲音傳出道:
“我來時你不在,也不見軍隊,便綁了這的一個守将,那人死也不肯透露行軍的消息。”
沈行約聽到這轉身看他,蕭拓臉頰上的紅暈還未消盡,夕陽餘晖落在兩人身後,身上勾勒出暖融融的光暈。
“沒辦法。”
蕭拓繼續道:“我在此地找了兩日,才知孫隆帶兵往南去了,王車裡坐着的,每次都是不同的人。而後我從孫隆口中得知你的消息,原定趕去益陵。”
話音停頓,蕭拓追了上來。
沈行約尋到那河岸的上遊,是一處斷崖的瀑布,立在泉水邊開始脫衣服。
蕭拓看着對方澄淨的眼眸,擡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可直覺告訴我,應該在這等着你。”
“嗯,”沈行約迅速地把自己脫了個精光,兩隻戰靴也踩掉了,說:“我也一樣。”
說完便一頭紮進了水裡。
蕭拓想攔但沒攔住,手抓了個空,這地方日照不到,水應當是冷的。
而沈行約下去後感受了一下,并沒有想象的冰冷刺骨,便攀着岸邊道:
“下來,我不會水,一會給沖走了。”
蕭拓無奈,隻得三兩下脫了衣服,與他一起泡進水裡。
搓洗時,蕭拓留意地檢查了他全身,确認了沒有傷疤,這才放下心來。
沈行約背對着他,略低着頭,道:“我本來想去追軍隊的。”
“但不知怎麼,總覺得你就在這裡等我,”話說一半,沈行約側目看他,烏黑的眼尾輕挑:
“這叫什麼?心有靈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