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裴堯光,安懷生的神情中顯露一絲擔憂,他不知道如惡魔一般的人,還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災難!
他不敢去想,隻想活在當下什麼也不想,将腦袋放空!
安懷生認真地看着小白的眼睛:“假如有一天我們無法在一起,你會怎樣?”
“沒有假如,如果有,我也死不放手,與你糾纏一生!不死不休!”他頓了頓,緩緩道,“除非你親口對我說,不喜歡我,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會!那般決絕的話,絕不會從我口中說出。”
小白将他摟得更緊:“那就好,别胡思亂想了,懷寶!”
燭火晃得猛烈,仿佛是兩道人影交織在一起。
小白朝懷生的耳畔呼着熱氣:“現在是不是該你了?你來主動。”
“我……我主動的話,會不會……我雖已還俗,可佛在我心!”
小白神情顯露一絲愠色:“都要成親了,你還顧及你的佛!你娘此前送給我一個黑匣子,還沒拿給你瞧瞧。”
他下床,打開那個黑匣子。捧出一堆人形瓷器,皆是男女交 | 媾的姿勢,極其逼真,任何細節惟妙惟肖。
尤其是重點部位雕刻得一絲不苟,連那神情都十分栩栩如生。
小白将其中一個遞向他的手中,懷生指尖輕輕一觸,不偏不倚大拇指正覆于人形瓷器的小腹下。
他一時慌了神,連忙松開手:“怎麼有這種東西?”
“通常女子在婚嫁的時候,一般是由女方的母親教導自己女兒如何通曉人事,以便傳宗接代,服侍好自己的丈夫。”
小白唇角一勾:“别傻愣着,好好研究下吧,我看該研究的人理應是你。”
他從地上散落的衣堆裡取出一本小手冊。
“不過我覺得這些人偶瓷器,都不如你娘送你表妹的小手冊好看。”
安懷生一愣:“這又是什麼?”
他翻開一看,隻見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圖映入眼簾。
小白将額頭貼于他的額角:“看來這一百零八式夠我們纏綿一整夜了!”
紅色床幔輕搖,床尾下兩道身影是一深一淺,一片春色旖旎。
翌日,中秋佳節已至。
整個安府忙得不可開交,所有首飾服裝都一一盤點由小白過目,經他同意才挑選下來。
從大清早自申時,好幾個侍女圍着小白,為他梳妝打扮。
他本就長相清媚,如今抹上厚厚的粉底,更加楚楚動人。
小白由安懷丙親自背着他出了府中,他雖一直住在安國府内,安夫人命他也要在街上繞上一圈,再回到府中。
随着禮生一聲高喊:“起轎。”
車輿陸陸續續使動,小白指尖捏着一把正紅綢扇,半掩着臉。
路過的行人雖看不見他的全貌,但瞧他臉頰柔和的輪廓就知道定是個大美人。
待新娘子入府中後,府内賓客雲集,無不注目着眼前的人。
小白鳳冠霞帔,在婢女的攙扶下緩步迎上前。
裙裾飄揚,步搖生輝,滿目囍字豔粉浮金。
此刻,傧相高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突然,一聲輕快地掌聲響起,安葛和安夫人臉色頓時僵住。
傧相遲鈍片刻,繼續喊道:“夫妻對拜!”
兩人行了禮。
裴堯光走上前,一群錦衣衛速速包圍府中上下。
“怎麼回事?”
“出什麼亂子了?”
座上賓朋低聲議論,一陣喧嘩。
安葛挺直腰杆,正氣凜然地道:“裴公公,在座賓客都是朝中大臣,大喜之日你這是何意?”
小白手背交疊,指尖摩挲,陷進白肉中而一片泛紅。
安懷生臉色一凜:“不知裴公公駕臨,有何要事?”
裴堯光輕笑一聲:“你早已是我的人!怎可再娶旁人!”
安葛和安夫人一聽,神情大驚。
安夫人上前,低聲下氣地道:“裴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懷生怎麼會是你的人呢?”
“哼!”裴堯光冷哼一聲,“他連我的…?都吃過了,你們說呢?”
台下衆人皆驚!有的臉露譏诮之色,有的暗自偷笑……
安夫人和安老爺身子一踉跄,差點就要暈倒。
小白的手抖了三抖,紅蓋頭下,是一雙無比猩紅的眼。
他恨不得此刻就殺了眼前的閹人!可是,如若他因沖動而殃及整個安府……
無奈!他隻好忍着!隻能忍着!仿佛此刻将一輩子所有不快都積壓在了心底,壓抑得無法喘息。
安葛連忙問道:“懷生,可有此事?”
安懷生一陣恍惚,這種醜事被他公之于衆,他還有何臉面,面對衆人?此刻的他如同洩了氣的皮弁,從精神抖擻變為萎靡不振。
“我是被逼的!是被他強行灌下!”
安夫人一聽,頓時氣血逆行,當即暈倒在地。
“來人,快送夫人回房!速速請大夫!”安葛急得冷汗直冒。
裴堯光唇角微揚:“今日是你府上大喜之日,又逢中秋佳節。放心,我不會大開殺戒。”
“但是,敢與我搶人,我定不會輕饒!”
他走近新娘子,如鷹隼的眸斜睨:“看在新娘子的份上,本督也不會太為難安國府。”
他側身面向衆人:“你們說,該如何懲罰這位新娘子呢?”
李青拱手道:“大人,不若将她杖刑至半身不遂,如何?”
聞言,安懷生瞳孔驟縮,他腦袋飛速運轉,靈機一動,緩緩道:“女子最看中的是容貌,尤其是貌美女子,不如……将她破了相吧!”
裴堯光倏地一轉身,迎上他的目光,眼底滌蕩出一絲邪魅,似笑非笑。
“那就由你親自動手,比較好!”
話落,他伸手示意,一錦衣衛捧上一把彎刀,遞給了安懷生。
他顫抖的手緩緩握住刀柄,好像握住了一個炙熱的烙鐵,燙手得很!
手心漸漸溢出汗液。
他将小白的紅蓋頭掀開一半,露出他半邊臉頰,小白緊閉着雙目,用盡周身力氣來憋着心中的怒火。
刀鋒抵在他白皙粉嫩的臉蛋上,懷生心下一橫,咬着牙,刀鋒刺入他肌膚下,順勢下滑幾寸,長長的的血條頓時溢出。
将那白皙無瑕的臉蛋勾勒出一條不深不淺的紅痕,異常刺眼。
仿佛是一幅完整的畫作中,被多餘地平添了一筆不屬于它的痕迹。
“咣當”一聲,彎刀被他扔在地上。
“可以了吧。”
裴堯光手托着下颌,思考着什麼,他朝李青問道:“你覺得呢?”
“屬下認為,還不夠!”
“本督正有此意。”他雙手叉腰,“不若再将她心口剜一刀?”
“你你……可真欺人太甚!這麼多大臣看着呢!你也不怕聖上問罪?”
裴堯光怎會怕?早就聽聞他娶的女子無父無母,小門小戶出身,根本就無人問津關心她的生死。
“你盡快,等你弄完,本督便撤了。”
安懷生哽咽道:“我若不願呢?”
裴堯光陰冷地笑着,上前朝他耳畔小聲嘀咕:“那就等着我來弄死她!”
安懷生雙腿無力,一下癱倒在地。
他淚水蓦地奪眶而出,他很少流眼淚,隻在幼時掉過眼淚。
懷生撿起地上那把沾滿血漬的彎刀,踉跄地起身,他雙目紅如小火球,舉臂将那刀鋒直直紮進小白的胸口。
“呃!”小白悶哼一聲。
很快,他猛然拔出,鮮血四濺。
小白緩緩朝前邁出幾步,講紅蓋頭掀開,自顧自地朝前走着,雙目低垂,沒有一絲表情。
他仿若無人地從人群中越過,紅裙飛揚,胸口鮮紅的血液滲透進喜服,與衣衫融為一體,分不清哪是血,哪是衣衫的顔色。
紅蓋頭随風揚起,緩緩飄落墜地,身後是一片寂寥,落寞。
人潮逐漸散開,顫顫巍巍地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他目光空洞地垂下,沒有焦點,兩旁的人和物如流水般從他身旁悄然後移,徒留模糊的重影和逐漸遠去的喧嚣。
一陣風吹過,掀起他兩鬓的青絲,像是一道根深蒂固的藤蔓,将痛苦繞滿他的心頭。
隻留下滿地的血痕,極其諷刺着滿院的正紅之色。
裴堯光隻留下一句:“待帶我挑一個良辰吉日,便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