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園散場後,衆人散去,懷生四下眺望,無意發現了角落中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依舊是一席白衫,薄紗遮臉。
懷生找了個借口支開裴堯光,未料到他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也不多問,允許他自由活動一會。
安懷生走至一個角落,小白悄然跟上。
“你怎麼會來這?”
“聽聞這裡唱《樓台會》,便想來聽一聽,就過來了。”小白心中警惕,便問,“怎麼他讓你一個人單獨行動?”
“我支開了他,他也沒起疑,答應得很爽快。”
小白冷哼一聲:“我也不怕,他想現在抓我,不一定能逮到。”
懷生:“你現在比從前要自由些吧?上頭可有為難過你?”
“确實更自由了,權力也大了。”
“那就好,你過得好我就放心。”懷生心中感到欣慰。
小白四周眺望一番,小聲嘀咕:“宮中生變,大皇子太子之位恐怕不保,朝中大臣都傾向着九殿下,如若九殿下能被封為太子,那便是天助我也。”
懷生眉心一擰:“你想怎樣?難道日後你還要弑君不成?”他心中開始擔憂。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小白眼眸一眯,滌蕩起一抹凜冽的寒光。
他強顔歡笑:“倘若未來我把你從他手中奪回,你可願意?”
“嘭”——
一束煙花自上空綻放,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在江浙一帶時的日子,抑或是在黛色屋檐上相擁纏綿的那天。
可是今夕不同往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小白突然有點讨厭煙花,因為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美好,都是在煙花之下進行,可終究不過是昙花一現,終不長久。
“你别胡來!你不一定能成功,他的武力并不在你之下,況且府中把守森嚴。”
懷生頓了頓,想到很重要的一點,裴堯光不過是被人拿來當槍使而已。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當今聖上。”他左顧右盼,将聲線壓得極低。
小白頹喪着臉,瞳孔逐漸沒了焦點。為什麼!為什麼一切都會變!到如今,連他的心也不在了!
手中佩劍上的劍穗在風中搖曳,仿佛道着無盡的悲傷和愁苦。
“我不宜獨自行動過久,免得他起疑,你好生珍重。”
懷生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小白扭頭,臉上是無盡的哀愁,衣擺略過青石台階,掀起一陣冷風,令他遍體生寒。
回到門中,他卻看到敕語蹲在院子裡正嘔吐着。
他那沒有波瀾的面容微微一怔,走近道:“怎麼你生病了?”
她緩緩起身,眼睑下垂,不敢直視他的眼。
敕語眸光閃爍:“我……好像有喜了。”
“你說什麼!”焚心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懷了你的種。”敕語心中滿是喜悅。
“你要把他生下來麼?生下來讓他受罪?”焚心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無半分喜悅之情。
“對!我當然要生下來,孩子有母親疼愛就好。至于他的爹……”敕語擡眸睨了他一眼,“你願意關愛他就關愛,不願意,我不強求。”
焚心朝她靠近一步,握住她的臂膀:“那你把他生下來,他會過得幸福麼?不若…流掉吧?”
敕語突然變得激動,朝他怒目一瞪:“不可以!我和你的那一夜,就是為了想要個我們的孩子,想留下你的血脈!”
小白眼眸微阖,冷聲道:“雙親不相愛的話,生下來孩子也會感受不到快樂,你又何必呢?”
他想起自己幼時,父皇和母後對他疼愛有加,母後恩寵優渥,但他目睹其他備受冷落的妃子,那些天潢貴胄就不如他這般優越,也過得并不快樂。
他雖然有個快樂的童年,但是别人的悲傷與痛苦,他亦能感同身受,他一直都是同理心極強的人。
敕語道:“我心意已定,你就不用管了。我并不強求你能給我什麼,至少給我個孩子,不過分吧。”
話落,她轉身回到屋子靜養起來。
焚心站在門口棱着:“你放心,你若執意留下,我會護你周全直到産下腹中胎兒。”
因敕語懷有身孕,焚心有一些時日沒有去過裴府,他雖不愛她,但身為男子,應盡的責任他都會做到。
為此,他還購置了不少孩童婦孺用物,敕語見他對她的關懷隻增不減,心中很是欣慰靥足。
是日,裴堯光從宮中回來後,臉色看上去很是不悅。
懷生見他不高興,沏好茶為他奉上。
“堯堯,可是宮中有何變故?”
“近日朝中勢力都傾向于九殿下,大皇子太子之位恐怕難保了。”
“你還是跟太子盡早撇清關系,以免殃及自身。”
裴堯光點頭:“我自有分寸,夫人勿憂,如今我有了你,比生平更加小心行事。”他頓了頓,“隻是我并不是因為此事而心生惱怒,還有一事。”
“是什麼?方便說麼?”
“今日我再次偶遇父親,他告訴了我一個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娓娓道來:“那年家父後悔,後悔聽從我母親的話,将我舉薦給聖上去敵國做質子,于是……他親手下毒殺害了我母親!”
“啊!這……”懷生瞳孔驟縮,瞬間石化一般。
裴堯光的父親果真并非善類,竟然因為此事了斷了自己夫人的命!懷生心中思忖着。
“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恨他們當中的誰了!好像并不隻是我母親一人的錯,就算我母親有此意,他完全可以不聽啊。”裴堯光心想,有錯的是雙方,他竟然還敢毒死自己夫人,不過是為了洩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