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關心道:“要不你再睡會,鴻哥兒明天就出來了,到時候任你看。”
春水揉揉眼睛,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沒事,吃頓早飯我就精神了,嘿嘿……”
笑容讓她的臉稍圓一圈,黃雪花看得心軟,伸手捏捏白嫩臉頰:“你娘果然沒說錯,你就是個饞貓。”
“好了,要去的話起來穿衣,咱們下樓買包子吃。”
快速穿衣洗簌,眠家四人一起出客棧,随便尋一間早點鋪買幾個肉包吃。
院試持續兩天,分正試和覆試,考點設在府城學宮,臨雲縣便是青雲府的府城。
學宮外圍滿了人,都是來看熱鬧或看自家孩子的。
冷臉侍衛們站成一條線阻擋想要湧進去的人群,有的人為了看清裡面,不惜爬上樹遠遠眺望,依稀看見學子們拎着考試用具排隊進場。
眠家四人根本擠不進去,隻能站在外圍踮腳伸頭往裡看,啥也沒有。
三嬸道:“可惜了,沒趕上趟。”
院試兩天學子都不能出考場,隻能等明日考完了一起出來。春水沒見着大哥心裡微微失落,下一刻又被眠知非的話提起興趣。
“既然見不着,不如到街上繼續逛。小妹你昨日不是問布坊在哪嗎,我們買布回去做秋衣吧?”
“好啊,三嬸三叔去不去?”
三叔連連搖頭,“不去不去,還沒喝酒來得快活。”
說罷,他一臉讨好貼上黃雪花:“媳婦兒,給我五個銅闆喝點呗~昨天吃飯結賬我都沒錢了。”
三嬸嫌棄地推開他,“日日想着你那兩口酒,跟酒過去吧!”手往衣袋掏出五個銅闆重重拍他手心:“隻能在客棧裡喝,敢出去喝被我逮着你就死定了!”
“謝謝媳婦,我哪敢去外邊喝啊,又沒認識的人……”收到三嬸那狠厲的目光,他越說越小聲,最後直接噤聲,揣着錢哼着小調負手離去。
城西離這不遠,春水三人走幾段路就到了。
布坊街不同于其他街市,此處安逸甯靜,隔絕世外塵嚣。各類绫羅綢緞錦絹輕紗層疊挂在門面前,方便客人挑選,精貴些的面料則擺在店裡的貨架上小心安放。
春水前後對比每間店客人們的穿着,選了家客人多穿綢緞麻布衣裳的店進去逛。
這裡的綢面為五兩一匹,緞面三兩一匹,錦面绫面不再她的挑選範圍。
裡外逛一圈,春水挑了三匹杏黃花紋、四匹煙紫和灰藍綢面,緞面桃紅、淺雲、藕白三色各六匹,
順帶買了五十斤棉花,一斤一兩,春水差點以為自己又被騙了,瞧瞧店裡其他人的神色,對這個價格表現得十分平淡,就好像理應如此。
唉,窮人在這個時代真的好艱難,每走一步都要靠金錢維持。
春水不敢想,如果她沒有化妝手藝,不會做玉女粉,是不是也得餓死凍死在這裡。
帶着東西逛街不方便,布料掌櫃見她們買的多,爽快同意讓馬車把她們的布料送去客棧。
三人沿街随意逛,踏進一間首飾鋪。
滿目的珠翠金钗,白玉流珠,叫人應接不暇。
春水大手一揮,花二十兩買下四個銀镯子和一對珠玉海棠簪,小心收好,心滿意足地離開鋪子。
回去路上,瞥見一座與衆不同的建築,她停下腳步,身後的四哥三嬸也跟着停了。
這座建築平整低矮,占地卻很大,約莫兩畝地那麼大,在一衆高樓中極其格格不入。
緊閉的大門上挂着一個牌匾——“慈善局”
“這是……”春水偏頭看向四哥,目光滿含疑惑。
眠知非道:“噢,你說這個呀,這裡邊專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稚童,養到十五便送出去上工自己養自己。”
“要不,進去看看?”眠知非瞧她有些意動,順嘴說道。
春水沒有應聲,上前敲三下大門。須臾,門被拉開一小點,一位十三四歲樣貌的姑娘探出頭,好奇地打量她們。
“您好,有什麼事嗎?”少女聲音清脆,沒有絲毫怯弱地和春水對視。
春水怔然片刻,随後目光柔和下來,溫聲說:“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您等等,我問問院長。”
春水點頭,頗有耐心的等她回來。
“歡迎姑娘,”一道聲音随着大門打開傳了出來,說話的是一位看起來有四旬的婦人,“我是慈善局的周院長,快進來,外面風大。”
周院長拉着春水進去,四哥三嬸擡腳跟上。
慈善局很大,格局有點像四合院,幾個孩子在空地上瘋跑玩耍,瞧見有新客人,遊戲也不玩了一股腦地湧過來。
“嬢嬢,她們要住進來嗎,是不是也沒家可去啦?”
周院長在這小孩頭上輕彈一下:“不能怎麼說,哥哥姐姐是來看你們的。”
小孩捂着額頭,嘟嘴吐吐舌頭後歡叫着跑開了。
“這孩子是他們中最皮的一個,你們别在意。”周院長歉意笑笑。
春水并不在意:“沒事,童真可愛,算不得頑皮。”
周院長帶他們走進一間屋子坐下,“哎呀,咱們這都好多年沒來人看了,暫時拿不出什麼珍味招待各位,隻能以茶示敬,還望沒怠慢你們。”
一邊說,一邊給三人倒茶。
春水含笑接過,淺抿一口四下打量,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牆面上。那兒有幅畫像,畫中人瞳眸溫柔,眉宇卻泛着幾分堅毅沉穩。
面容清美,雖帶着淺淡笑意,依舊掩飾不去蒼白病态之色。
春水越看越覺得眼熟,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周院長随她視線看去,開口解釋:“姑娘年紀小,估計沒見過這位,她是前任縣令竹泠,這慈善局是她一手建起來的,如今整個院的吃食花銷都靠她捐的财資維持。”
“竹縣令……實在天妒英才。”她望着那幅畫緩緩紅了眼眶,輕輕哀歎一聲。
竹泠?春水陡然想起之前在土陶店瞧見的那個泥人。
居然是她。
“嗯,如此優秀之人應當長命百歲才是。”春水垂下眼睫,聲音低啞,也不知是說給别人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
“是啊,也不知老天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