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英難以置信地扭頭望去,就見男人唇上沾着她的血,正輕輕舔舐她小腹上的傷口。
“你——”
裘英一刀鞘抽在裘雨背上。
她下意識想說你是不是瘋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話對裘雨來說根本沒有任何質問的力量。
他隻怕會将此當成誇獎……
她覺得自己也是被今天一連串的事情沖昏了頭腦,居然會相信這個沒臉沒皮的東西。
裘雨被她用刀鞘頂着太陽穴,不得已退開。
“别生氣,阿姐,”他舉起手,一幅繳械投降、認罪伏誅的姿态,唇邊卻分明帶着笑,“這是最快也最好的辦法,你要是真的不想喝我的血,那這樣也可以,既不會痛,好得也快,甚至不會留疤。”
裘雨這話說得倒也沒錯。
山精的人形本就是假的,什麼唾液、血液,自然也隻是人參精的參液。
方才被男人舔過的地方,傷口已經盡數愈合,一點痕迹都沒留下。
裘英現在看見這家夥的笑臉就生氣。
怎麼會有人這樣謊話連篇、毫無分寸,到頭來還有臉嬉皮笑臉地跟她說“别生氣”?
她氣得不得了,她現在就想抽他。
更讓她生氣的是,裘雨說的話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裘英緊抿着唇,緩緩抽刀出鞘。
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鋒,裘雨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刀光閃過,裘英用刀身托起裘雨的一縷斷發,“有這個就可以了,你現在給我出去。”
山精的頭發,就是人參的表皮,效果就算比不上血液,也足夠治愈一些外傷。
“阿姐!”
見裘英抽刀要退,裘雨面色有急色一閃而過。
他一把攥住刀身,淡綠的血順着他掌心的紋路滴落,剛削下的那幾縷發絲也被這一下大動作震飛。
裘英幾乎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刀,後背肌肉一緊。
她現在真是一看見裘雨這副有話要說的表情就頭皮一麻。
“做什麼?”裘英眼神一凝。
裘雨扯出一點笑來,俯身湊近一點,“阿姐還是從我這裡拿走一點更有價值的東西吧。”
“什麼意思?”
“與其不痛不癢地拿走我一縷頭發,我甯願阿姐拿走我的血肉,”他望着裘英,語氣有些哀怨,“那樣阿姐還會好好看我一眼,對我有些愧疚,如果隻是一縷頭發,隻怕阿姐明天就會忘了這件事,然後把我也抛到一邊……”
裘英眼睛飛快一眨,眼神略有些閃爍。
雖然這話不太好聽,但她不得不承認,的确是她會幹的。
此時的裘雨眉目間帶着哀怨,隻是因着那雙眼睛潋滟多情,看起來并不顯得怨忿,反倒有些楚楚惹人動情。
“你這是……”裘英話音頓了頓,嘴唇抿起又松開,“你這是怪我冷血?”
“難道不是嗎?”裘雨反問道。
“……”
裘英有些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氣,“你想要什麼,說就是了,隻要我可以……”
“我隻想要多跟阿姐親近一些,”裘雨搶白道。
“……”
話雖說得輕佻無禮,可那雙綠眼睛專注無比,讓人難以無視。
裘英瞥他一眼,又看向别處,無聲地歎了口氣。
“若是阿姐讨厭我,不喜歡我,也就罷了,我也不想平白招你厭煩,但既然阿姐其實并不介意與我溫存,為什麼就不能再多分一點憐愛給我呢?”
裘雨掀眼看她,見她面無表情,又低頭去看她小腹的傷,“阿姐讨厭我嗎?”
裘英看着他眼簾垂落,面頰在昏暗的光裡模糊了大部分的細節,隻剩姣好蘊光的輪廓。
她有那麼一瞬,很想幹脆說一句讨厭,要是真能夠說出口,或許裘雨也不會再繼續煩擾她。
她也确實讨厭他瘋起來的時候那股要死要活的勁。
“……”
但是,真的是讨厭嗎?
裘英自問。
她其實一向期望裘蒙身上能多一點這種折不斷的韌勁,要想在如今的世道長命百歲,少了這種韌勁可不行。
隻要别把這種力氣花在追求她這件事上……
裘英隻是歎氣,沒說話。
她将裘雨握着刀的那隻手掰開,又要拿過他手裡的金瘡藥。
裘雨擡手将金瘡藥丢進床頭沒關上的抽屜裡。
他低頭抵住裘英的額頭,“這點傷口對山精來說,根本不值得用藥,藥效還沒發作,傷口就好了……不過要是阿姐可以親一親……”
裘英掀眼盯了他一眼。
裘雨低聲哼笑,沒再往下說。
那處傷口的确愈合得飛快,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掌心便愈合如初。
裘英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微妙,“山精的愈合速度這麼快?那為什麼你小時候每天都說練武受傷了來找我包紮……故意的?”
裘雨:“……”
裘雨眨了眨眼,移開了視線。
一時得意忘形的裘雨完全忘了這回事……
确認傷口已經好全,裘英便抓住他肩膀,将他身子向外一轉,又一推,打算逐客。
這時屋外遠處忽然傳來急促、嘈雜的腳步聲。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窗外。
“你不是說族長今日一直待在家裡沒出去嗎?那讓她出來見見我們怎麼了?”
這聲音裘英認得,是族内的二長老。
“族長正在清修,怎能放你們進入打擾?萬一修行出岔,誰能擔當得起?”這是海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