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緊盯着她,有那麼一會兒,他眼睫眨動,像隻受到驚擾的蝴蝶。
“阿姐?”
裘英看見他喉頭滾動一下,然後驚疑不定地開口喊她,似是難以置信。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下巴,也可能是嘴唇,語氣不甚笃定,“我……我可以……”
裘英微笑一下,适時打斷了他,“不可以。”
男人一瞬凝固在原地。
裘英微笑着欣賞了一下男人的表情,然後枕着胳膊躺下,“今天有點累了,我準備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想留在這邊,也可以。”
男人看着裘英躺好,似乎真沒有趕他出去的意思,眨了眨眼,最後在裘英身旁躺下。
室内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輕淺的呼吸聲。
靜了片刻,裘英忽然偏頭看向躺在身側的男人,“裘雨呢?”
男人閉着眼睛,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在這兒裝睡呢?
看在他這會兒的确很虛弱的份上,裘英也算是手下留情,沒把人直接踹下去,而是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肩膀。
“要是裝睡就滾出去,”她手上沒用多少力氣,臉上還帶着點笑,隻是這笑意一點沒染進話音裡。
裘蒙撇了撇嘴,不怎麼情願地睜開眼,“我沒對他做什麼……我隻是昨天占蔔的時候看到了你今天會派人找他,所以提前把人攔住了而已。”
他頗有些幽怨地望着裘英,“真絕情啊,阿姐,這種時候居然還在關心那種人……”
裘英隻是微笑着聳了聳肩,“我是怕你幹出什麼傻事。”
“可自從我來以後阿姐就一直在問他的事情……”裘蒙撐起身來,靠近裘英。
男人滿臉不忿,目不轉睛地盯着裘英。
裘英視線掃過他眼角口鼻幹結的血迹,臉上微笑淡了一點,她伸手從桌上拿來一塊巾帕,替裘蒙擦拭面上的血迹。
柔軟的絹布摩挲過肌膚,帶着女人的體溫。
男人目光微微閃爍,緊盯着裘英的目光一路下移,最後閉上眼,枕在裘英掌心裡。
“阿姐你真的很過分……老是這樣打發我……”
裘英拿拇指裹着絹布,搽幹淨男人臉側的最後一處血迹,然後輕輕捏了捏男人的臉頰,“怎麼是打發……”
男人沒說話,他掀起眼皮來,幽幽地看向裘英,而後忽然張嘴,咬住了裘英捏他臉頰的手指。
裘英微微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裘蒙從臉頰到耳根忽然泛起大片紅色。
他松開嘴,沒再看裘英,而是面朝下埋進了被褥裡。
裘英無聲微笑一下,将手抽回來,墊在腦後。
她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擡腳将被子勻了一部分給裘蒙,然後給自己找好舒适的姿勢,安适地合眼。
裘英入睡的速度向來都很快,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裘蒙就聽見她的呼吸聲變得綿長輕淺。
他從被褥裡擡起頭來,側身注視着裘英。
視線從她幹裂的唇,轉到她眼下的青黛。
男人出神打量了許久,直到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
--
這一覺裘英睡得還算安甯。
醒來的時候感覺難得神清氣爽。
日光透過窗紙,落進屋内,晃在眼前,裘英下意識擡手遮擋,又在下一秒,面露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這是……一隻完整且嶄新的右臂。
她微微有些愣神,後知後覺地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她回頭看向身側,裘蒙還保持着側卧的姿态,睡在距離她一臂距離的地方。
男人唇色微微發白,看上去仍然有些虛弱。
畢竟是剜心的損傷,哪怕是山精,也會元氣大傷。
照昨晚裘蒙的說法,這半顆山精的心髒在她體内,至少能替她治愈一次緻命的傷害……她還以為這個東西要到生命垂危的時候才能發揮作用,沒想到,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就替她再生了一隻完整的手臂。
山精的治愈力,的确如傳聞中一樣,非同凡響。
裘英試着對空氣做了幾個揮刀的動作,很快發現不止是失去的手臂得到了複原,她感覺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更有力量,似乎連此前積攢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仿佛整具軀體都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