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雨林與沙漠之間的人,通常會選擇在喀萬驿歇腳。
千年前,為了阻止風沙進一步侵蝕雨林,大慈樹王在雨林與沙漠的邊界建立起防沙壁,這份神明恩賜的偉績,曆經千年狂風沙暴,至今仍屹立不倒。
高聳連綿的木牆護佑着雨林的安甯,卻也成了隔絕兩邊子民的障壁,雙方各持偏見,缺乏交流也不願交流。越靠近沙漠,這樣的歧視便越明顯——雨林人認為沙漠人無知又野蠻,沙漠人認為雨林人古闆且自大。
因而,紛争不絕。
此處遠離須彌城,是大風紀官的長槍也難以抵達的地方,縱使學者與行商往往雇傭鍍金旅團來護送自己,可城裡那些安生慣了的傭兵、又如何與整日過着刀尖舔血生活的沙漠瘋子對抗。
在通往沙漠的路途中,貨物被劫、人員被殺,都是十分尋常的事,而喀萬驿作為穿越防沙壁的唯一關隘,設有官方布置的安防人員,隻有到了這裡,遠行之人才能稍作喘息。
賽諾隐于高處,遠遠望見少女從不知名的山洞冒頭,輕盈地翻過灌木叢,警覺環視四周之後,似乎與什麼人道了别,這才快步走向喀萬驿的城門。
除了背上那個足足有半個她那麼高的巨大行囊,少女孤身一人,形單影隻。
賽諾感到很意外。
他從梅菈尼剛出城就暗中跟随,發現她連個鍍金旅團的保镖都沒有雇,那副閑散的态度,确實不像是要去沙漠那種險惡之地的。
——難道她真的是回楓丹?
抱着這樣的疑問,賽諾又跟了她一段路程,但顯然,這絕不是去楓丹的方向。
就連他手下那些擅長戰鬥的風紀官,都不敢獨自前往沙漠,梅菈尼既沒有高超的武藝,也沒有神之眼,别說安全抵達喀萬驿了,恐怕分散在雨林各地的傭兵,就能将她身上的錢财搜刮幹淨。
原本賽諾想等到她真的遇上搶劫,再現身相助,好讓她吃到教訓,及時知難而退,放棄去沙漠的念頭。
可梅菈尼仿佛能預蔔先知一般,每次都提前繞開了鍍金旅團的營地,唯一一次正面遭遇,雖避之不及,但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就立即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她又逃之夭夭。
同時,她的直覺也相當敏銳,好幾回突然發難,朝他的方向搭弓射箭,賽諾猝不及防,險些被射中,好在遠超常人的反射神經令他瞬間改變了姿勢,鋒利的箭矢擦着臉頰,插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梅菈尼遙遙盯住顫抖的箭尾,眼神淩厲。又掏出一副奇形怪狀的眼鏡戴上,狐疑地望了好一會兒,實在沒尋到人影,這才作罷。
諸多種種,令賽諾對她更覺好奇。
他沒有暴露自己,而是繼續尾随,卻在行至維摩莊附近之時,徹底失去了她的蹤迹。
時隔數日,日夜兼程提前趕到喀萬驿蹲守的大風紀官,終于成功等到了目标人物再次現身。
這個梅菈尼,似乎并不像在教令院中表現得那樣,關系網簡單、一心學術且不知變通。至少,她射箭的技術就并非一日練成。
可她究竟是如何在叢林消失、又是通過何種途徑抵達喀萬驿,賽諾目前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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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底繞了好幾天,總算是見到一點陽光了。
梅菈尼從遺迹中爬出,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尤其水天叢林的地下陰暗潮濕,若是再呆下去,她懷疑自己都要長蘑菇了。
對此,為她引路的藍色小精靈表示:“那菈梅菈尼别擔心,蘭利遮可以幫忙,把壞蘑菇打跑!”
牠說得一本正經,堅定地揮揮手中的小木劍,實在可愛。
梅菈尼在牠身前蹲下,擡手輕觸完全沒有開刃的劍尖,笑眯眯道:“那就多謝勇士蘭利遮啦!”
若是換在幾年前,梅菈尼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竟然能跟童話裡的生物對話,還與牠成為了「朋友」。
藍色的小精靈蘭利遮,是傳說中的「森之民」蘭那羅的一員,梅菈尼是在前往降諸魔山考察巨型遺迹守衛的一次旅途中,偶然發現牠的。
原本,經由提納裡談及蘭那羅或許真實存在之後,梅菈尼便深入道成林進行了一番調查,但最終一無所獲。
不過,盡管沒有親眼見到蘭那羅,梅菈尼還是收集到了相當多的信息,因而,當她在巨型遺迹守衛的手臂上瞧見一個基本符合小孩子們描述的神奇生物,立即意識到牠大概就是蘭那羅。
機會稍縱即逝,梅菈尼想都沒想,直接撲了上去。
正望着大機器人發愁的蘭利遮,完全沒有注意到危險逼近,毫無防備地被逮了個正着。
牠吓壞了,甚至忘記自己可以遁地,在狡猾的綠色那菈懷中瑟瑟發抖。
小精靈摸起來軟乎乎冰涼涼的,十分奇妙的觸感,梅菈尼都害怕自己用力過猛将牠掐壞了,連忙将牠放下。
結果剛一松手,蘭那羅倉惶遁逃,梅菈尼身體一輕,眼睛一閉,一睜,人已經在維摩莊的村長家的屋子裡躺着了。
唯有後腦勺腫起的大包以疼痛證明,那不是幻覺。
——蘭那羅真的是真實存在的!
盡管村長和把她撿回來的老人家都勸說,她隻是做了一場夢,腦袋上的傷是爬遺迹守衛時不慎跌落導緻的,希望她好好休養,别再亂跑。
但梅菈尼不聽,每天跑到之前遇到蘭那羅的地方等着,從清晨守到黃昏,一邊訴說自己的歉意,一邊碎碎念地跟空氣聊天,一邊還寫完了一份論文草稿。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锲而不舍地自言自語一星期之後,終于得到了蘭那羅的回應。
“綠色的那菈,蘭利遮不怪你,不要再來了。”
雖然聲音的主人還是不願露面,但好歹是理會她了。梅菈尼喜出望外:“你叫作蘭利遮嗎?你好,我叫梅菈尼,是教令院的學生,之前我太過魯莽,沒有弄傷你吧?”
“蘭利遮沒有受傷,但是綠色那菈受傷了,”遠遠傳來的空靈童聲流露出些許歉疚,梅菈尼似乎能腦補出小精靈垂頭喪氣的模樣,“蘭利遮也對不起……”
“我完全沒事!”梅菈尼大聲道,“一點兒事都沒有!”她朝四面八方都大幅度揮手,“蘭利遮要過來看看嗎?”
她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谷,長久的沉默。
就在梅菈尼幾乎放棄等待的時候,一個藍色的小蘑菇從機器人鏽迹斑斑的鐵皮上長了出來。
森林的精靈邁着“哔啵哔啵”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
從那以後,梅菈尼便和蘭利遮成為了好朋友。
她了解到蘭那羅們守護森林的職責,也逐漸能聽懂蘭利遮話語中夾雜的蘭那羅專有名詞,并且幫助牠解決了聚集在巨型遺迹守衛附近的丘丘人與深淵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