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睿聞聲急急上前,小皇帝一把扒住他的臂彎,頭暈眼花:“朕的定、定神藥呢?”
尉遲睿在他腰間摸了摸,恍然道:“陛下,您落在寝殿了。”
“……”楚懷瑜深吸一口氣,“朕還活着嗎?”
“陛下說的哪裡話,”尉遲睿極力攙扶着走不穩的小皇帝,“您必長命百歲,萬壽無疆!”
萬壽無疆的小皇帝伫了伫步,而後指着自己的腦門給他看:“朕這裡——要炸了。”
尉遲睿:“……”
仇撻扶着李延出了承陽宮,散去其餘大臣,便私下對李延道:“宰相大人若敢謀,不如從那梁太醫下手。”
李延冷靜下來些許,聽及此話,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見人沒有拒絕,仇撻便拉着他往太醫院去。
因李延的身份,二人出入太醫院并不需廢太大周折。
進了太醫院,李延攏着袖子立在一旁,似乎方才之事對他産生了極大的影響,此刻已心灰意冷,全然沒了什麼世俗的欲望。
仇撻上前同正在案前辨别藥草的梁宜拉開話題:“梁太醫别來無恙啊。”
觑見李延,梁宜不溫不熱道:“二位大人可是來尋醫?”
“是也不是。”仇撻湊近他神秘道:“還想請梁太醫尋一味心藥。”
他二人來此的目的梁宜心知肚明,但他仍是自顧自地理着手中的草藥,擺明态度:“老夫在宮中不過是為了報答娴嫔娘娘的恩情,并不想多生事端。”
仇撻并不認同:“楚國有危,端王殿下必定也難保其身,想必太妃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這番景象吧?”
梁宜微頓,略有所思。
見他動容,仇撻又道:“梁太醫也無須擔憂,此味心藥醫的是天下人心,便是那将俘暴斃,陛下也不會追究于你。”
梁宜淡道:“那将俘吃了仙草,死不得。”
仇撻循循善誘:“三年前陛下不也換了什麼神藥要醫治端王的沉疾,卻到底是枉費精力一場,如今這仙草又當真有效麼?”
他的話不無道理,但陛下到底是為了端王,即便此舉僅有薄弱的希望,梁宜也不想放棄。
況且依端王近日的脈象來看,那敵子的藥血似乎确實對他起了作用,隻是這話他不敢說,分不清敵我之勢,他不願輕易站黨。
看他猶豫不決,仇撻和李延對視一眼,李延攏了攏袖子表明事不關己的态度,索性放下宰相的身份,陪他在此,倒瞧他這張嘴能說出個什麼。
“太醫有所不知,”仇撻用肩軸碰了碰梁宜的臂彎,藹聲提醒,“陛下現今除了太醫您以及那内宮總管,可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太醫不過是想要探究這囚徒體内的仙草藥性罷了。”
他觑一眼李延,而後湊近梁宜身側道:“若僅是為藥引,人活着便可,至于如何活着,不全憑太醫做主麼。”
……
二人出了太醫院,李延攏着袖子,仍覺不妥。
他一生光明磊落,如今卻要行小人之計對付一個賊子。
仇撻瞧出他的顧慮,再次投下安心石:“朝中尚有尤将軍之子,此子在老将軍熏陶下,必然也是可塑之才,還怕日後無人替陛下效力麼。”
“老朽擔心的豈是這個!”李延憤喟。
“仇某知曉,”仇撻寬慰一句,而後正色強調,“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宰相一把年紀了莫非還望陛下如孩提般聽從你老的教導?”
“唉——”李延攏着袖子下了台階。
朝陽燦爛,卻照不進他的心,雲層遮陽似暮霭沉沉,偌大的長庭宮院,隻餘須發蒼白的孤臣一聲歎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