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隻是在執行宮規,端王違了宮規,哀家如何處置不得?”慕慈心也毫不相讓,氣勢并不在他之下。
楚懷瑜冷哼:“母後說的不錯,端王違了宮規母後有權處置,那若是母後的人違了宮規,朕也該處置得了。”
說罷轉臉看向亭外:“後宮嫔妾蓄意推異國親王入水,有損邦交之誼,有禍亂朝政之嫌,理當貶黜嫔妃身份,遣回族内。”
幾位依跪在地的貴族族女們聽此,心頭一驚,本是恐端王一事殃及自身,但若僅是譴回族内,倒是讓她們求之不得。
慕慈心看向亭台外那濕漉漉的少年:“皇帝可有證據?”
楚懷瑜做足了打算,即刻傳命:“把人證帶上來。”
一名小太監被帶進院内,也不管見着誰便撲上前顫聲道:“奴、奴才适才瞧見幾位貴女嗤笑這鄭國小主是……是個傻子,而後便嬉鬧着将他推入荷花池中……”
“大膽!”慕慈心一拍桌案,怒道,“敢在哀家面前說謊!”
那小太監吓得不敢說話隻管抖,慕慈心面向楚懷瑜:“這是皇帝的人證,做不得數。”
楚懷瑜也不辯證,隻道:“那母後可有證據說這些嫔妾是端王攜來,而非她們私自擅闖此處?若是他們擅闖,按宮規,是否要貶為庶女,譴去浣衣局?”
“你……”慕慈心一時噎語,貴女們貶為庶人她并不關心,然而當初應允了那些貴族之主,若是如此處置了那些貴女,隻怕回頭不好應付。
祥和殿内便是宴廳,此刻百官乃至外族使臣們皆已至宴中,出了這道門消息便也藏不住,但話到這個層面上,當着奴才們的面,以及此處還有個異國親王,又無法後退一步,損她名威。
見慕慈心說不出話,楚懷瑜命道:“将這幾名貴女譴回驿館,太後累了,送太後回宮。”
慕慈心面色鐵青,拂袖而去。
回到宮中後,她命人押上前些日子楚懷瑜安置他宮中的幾名畫師,怒摔瓷盞,雷霆大發:“好大的膽子,敢诓騙哀家!”
若非她從鳳梧宮中聽聞楚懷安攜着女眷在祥和殿偏殿衣衫不整,發冠不束地嬉鬧,也不會急于要借着宴會衆臣在外的機會去處置他。
這次傳言俱是來自這幾名畫師口中,隻怕是小皇帝早有安排。
幾名畫師伏跪在地,不敢辯駁,隻得認命。
見慕慈心要處置他們,内侍大宮女近前安撫道:“太後息怒。”
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幾人,而後湊近慕慈心耳旁低聲道:“若是太後處置了他們,陛下不僅不會心疼,倒還會派其他人來,太後不如将計就計。”
慕慈心轉眼看向她,這才冷靜了些,開始斟酌她的話。
此刻亭廊中,命人将那異國小王爺帶去偏殿換置幹衣後,楚懷瑜半蹲而下,雙手覆上楚懷安的手,軟聲安慰:“皇兄受驚了。”
楚懷安低頭看着他:“陛下此次接見這鄭國國君莫非僅是為了譴走這些貴女?”
楚懷瑜似是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睫。
楚懷安抽回自己的手,有些陌生道:“凜凜冬日,陛下命人推那小王爺入水,若他當真殒命,陛下當如何?”
楚懷瑜略有幾分不悅地擡頭:“皇兄何故關懷他人生死?”
身在遙雪殿十多年來,他雖聽聞過一些皇弟暴戾的傳聞,但他隻當那是皇弟為護帝尊有意展現在外人眼前的一面,實則内裡還是兒時那個不谙世事,純真善良的小人。
卻不曾想他今日為達目的,竟這般不惜他人之命,何況……
“他隻是個情識不全之人,與我楚國并無益損。”他蹙着眉心語重心長。
楚懷瑜鼓着腮不說話。
楚懷安似是驚起:“臣聽聞陛下為折服那鄭國将俘,當堂杖斃膝下侍女,甚至要連人煮制烹食,更甚聽聞陛下賀歲宴上賜那楊氏……”
說到此處,他語中透出失望:“難道陛下這些年,一直在騙臣麼?”
楚懷瑜轉開視線看向别處,很是不快地問他:“皇兄聽誰說的這些話?扶邱嗎?”
“與他無關,”楚懷安略顯冷意,“陛下說要護這江山,如今種種,卻又置國本于何地,置這天下百姓于何地?”
楚懷瑜心中悶塞,拉過他的手想要哄他:“朕不過是想要皇兄開心……”
“陛下如此厚禮,臣擔當不起。”楚懷安推開他的手,推着輪椅倒退幾步背身而對。
楚懷瑜正待再上前,尉遲睿從院外前來:“陛下,晚宴開始了。”
楚懷瑜隻得起身作罷:“送端王回宮吧。”
楚懷安走後,尉遲睿上前勸慰:“陛下,端王隻是擔憂陛下才故說此話,陛下可莫要往心裡去。”
楚懷瑜面色淡漠:“朕知道。”
尉遲睿繼道:“況且端王不知您杖斃那宮女是……”
“不必說了,”楚懷瑜斷去他的話,肅色問,“可看清是誰推得那異國親王入水?”
尉遲睿近前低語:“陛下,不似楚宮人呐。”
聞言,楚懷瑜新奇望向他,忽而揚眉,尉遲睿也跟着笑道:“且那将俘那頭也有了動靜。”
楚懷瑜噙出笑:“走,去會會那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