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唯一的樂趣啊,除此之外,我在兄長身上感受不到其他樂趣。”
我搬了些炭加道暖爐中,将庭院的拉門關緊,以防冷風鑽進屋子裡欺負這位嘴巴刻薄的病人。
“我不允許你見合,可你還是去了。”他輕聲道:“結果如何?”
“我隻是個身份卑微的養子,那位貴女沒有看上我。”
“真遺憾。”他扯起一個諷刺的笑容:“你這殘缺的身體,如果是個女人,就不必煩惱這些了,京都内多的是隻看臉蛋的蠢男人。”
“為什麼不是你?”我冷笑。
無慘說:“我這孱弱的身體可無法孕育後代啊,應該是你才好。”
他的手指點了下我的脖頸,輕輕地按了下,指腹陷入皮肉的觸感很美妙,軟的如同那夜深入撫摸過的狗屍,一點點滑落,隔着一層單衣,指尖停留在我的腹部。
“和你結合誕育後嗣,父親應該會很開心,最大程度保證家族純淨的血脈的同時,還能更好掌控你。”
他的眼中滿是傲慢和對我的輕視。
“所以,你怎麼不是女人?”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啊,大概是因為我并非為你而生吧,不能如你的意願。無慘,我不會因為你的喜樂而喜樂,不會因為你悲傷而悲傷,甚至你在病榻上纏綿痛苦時,我也無法共情。隻有厭煩和苦悶的情緒會為你而生。”
無慘擡眼,撞進了我的淡漠而平靜的視線中。
他面上裝作平靜不屑,心中卻因為我這番話激烈的翻騰,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克制,克制着想要撕裂開我的暴怒心情。
一圈,又一圈。
如同呼吸般自然,那些陰險狠辣的念頭在無慘腦子裡轉悠。
他怎麼敢的?
怎麼敢如此直白坦然的說出這話?!
無慘絕不肯承認他被我這番話傷到了。
但他此刻遮掩不住的表現,和粘稠的殺意都在散發這個信号。
我理解他,當然很清楚他的内心所想,我和無慘都是很難改變自己想法偏執的人。
有時候看着他,就好像在照鏡子。
不過大多時候,我不會把這些傷人的話宣之于口。
我的注意力放在無慘微微扭曲的臉上,在巴掌即将貼到臉上前,恭敬地垂下頭顱。
“我說笑的,兄長大人。”
所以,将玩笑當真的人才是輸家。
“演得不錯。”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将我拆穿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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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齡增長,無慘清醒的日子越發減少,也很少走出庭院,在過道坐一坐歇一歇。
上一次帶他出遊已經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
現在的他連看花開和春日陽光都做不到,更多時候窩在軟被裡,被三五個火爐簇擁着。
他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唐國請來的三位醫師離開了兩位,隻有一位還願意為無慘看診。
盡管醫師嘴裡沒說出什麼确定能醫治好無慘的話,我們心底還是燃起了希望。
無慘嘴上沒說,但他庭院裡侍奉的仆人心中都很清楚,如果他死了,這些仆人們都得随葬。
他就是這麼殘忍,不講理的男人。
哪怕到地獄也要拖走十幾條人命。
回來的路上我買了些松子糖,用油紙布包了四五包,分給院中的仆人們,給無慘帶的那包是單獨放的,以防他不喜歡,每種味道都挑了些。
無慘已經入睡,睡相酣甜,少見的不是皺眉難捱的睡顔。
“醫生,他的情況如何?”我走到醫生身旁坐下,輕聲問他。
“無慘先生的病情已經控制住,這段時間不會再發作了。”醫生說道,“由于之前的醫師誤診,緻使無慘先生病因惡化,痊愈是不可能的,我隻能做到延緩。”
我瞥了眼身後熟睡的無慘,心中好像空了一小塊,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如何應對。
盡管平時嘴上老詛咒着他趕緊去死,情況不妙時還會動手。
可這十九年來的陪伴,我是真的...真的有些舍不得他。
“有沒有辦法延長他的壽命,不管是多麼名貴的藥材,我都能為您尋來,請您盡全力醫治他。”
“我還有多久時間?”
猝不及防,無慘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扭頭,隻看見他紅色的眼眸裡摻雜着戾氣,氣勢駭人。
“九個月。”醫生說道。
屋内氣氛冰涼,就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稀薄。
無慘真生氣了。
上一次面臨這種恐怖的壓迫感,還是我說要離開産屋敷家,他幾乎将我能記得住名的仆人殺了遍,逼迫我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