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喜歡她,就到我院子裡侍奉吧,免得惹你不開心。”
“隻有屍體可以出去。” 無慘說。
陰恻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慘白的嘴唇如同毒蛇吐露的蛇信:“怎麼,迫不及待就想要走這女人,是看上她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是不想殺人。”我皺眉:“既然你不喜歡她,就讓她離開,她又沒做錯什麼。”
我将短匕随手扔到一個家仆的腳邊。
“要殺自己動手,别總勞煩他人。”
“滾!都滾出去!”
無慘突然發怒,掀翻擺放湯藥的小木桌,苦澀的藥汁盡數撒到他身上,飛濺到我臉側,燙的厲害。
随着瓷碗打碎破裂的聲音,屋内氣氛驟降冰點。
我擦掉臉上的藥汁,面色陰沉。
“準備熱水,給兄長洗漱。”
‘騰——’
我站起身,推門而出,寬袖甩的飛快。
十四歲那年,我們就分開住了。
雖然兩個院子距離間隔不到百步,但不用再忍受無慘夜裡時不時地突襲,也不用每時每刻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怒火,我是很開心的。
我沒有什麼伺候人的天賦,可無慘最喜歡幹的就是看我穿着繡有産屋敷家徽的華服,跪在他身側不得不乖順侍奉他的樣子。
每當宴席結束,他就會差使仆人來急喚我馬不停蹄的趕過去,幹着伺候人的活。
我當年被寮院的同窗們欺辱時,那才叫活的沒有尊嚴,這才哪到哪。
他把這當做是羞辱,對世家貴族可能如此,對我來說不是。
不危機到性命時,家主也不會多說什麼。
實際上,無慘命令不了我什麼更過分的事情。
在他嘴裡淨說些不愛聽的話之後,我就會諷刺他命薄如紙,沒幾年活頭,往往不到一刻鐘就會吵起來,接着,我裝作發怒的樣子踏步離開他那滿是草藥澀香味的屋子,回房睡覺。
比如現在——
無慘欺負的侍女,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人也很機靈,被逼成那樣都沒有哭出聲響。
規規矩矩的跪在我屋内的一角,低垂着頭。
可在那些氏族眼裡,我和這些仆人們同樣命如草芥,沒有什麼區别。
“你是不是覺得兄長很壞?”我逗她玩,故意抛了個難題。
芽子臉色微變,淚珠又挂上了面龐,整個身子叩在地闆上顫抖,哆哆嗦嗦憋出個‘不怕’
“既然不怕,那你回去繼續侍奉他。”
話雖如此,我也沒有把人往火坑推的愛好。
就在此時,門被仆人拉開:“少爺正在找您......”
“和他說我睡了。”
仆人垂着頭,拳頭攥得死緊,哆哆嗦嗦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還請您...請您過去吧,小人不敢對少爺撒謊,您就過去看看...求您了。”
沉默良久,我從他身側走過。
“算了。”
合住拉門的那刻,芽子整個人癱軟到地闆,松口氣的同時喉嚨裡冒出壓抑的哭腔。
——
房間裡彌漫着水霧,仆人們正撤走浴桶,我抽走毛巾為無慘擦拭濕發,吩咐仆人趁着洗漱的空檔收拾殘局。
無慘冷笑:“關你什麼事?死的又不是你家人。”他還在記恨剛才我強行帶走侍女。
無慘的頭發很長,病重的人也很少關注儀容。他那如海藻般卷而濃密的黑發垂落肩頭,遮住那張陰森鬼氣,卻極為精緻秀美的臉。
他有副好皮囊,好到足以讓人忽略他殘忍嗜殺的本性。
如同這持續了三百多年的平安時代末裔的化身,一樣的頹廢豔麗,勉力支撐着殘軀綻放出豔靡的花蕊。
我始終覺得,無慘應該在他最好的時間死去,才能保留住我對他僅存的那點懷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整日發瘋。
我擦掉他肩頭的水珠,為他換上幹淨的浴衣,柔軟平滑的面料一寸寸貼合住他的肌膚,攏起他的濕發。
盡管家主在吃食上對他盡善盡美,可他還是瘦的厲害。
微垂的頭顱,使得無慘背部的脊骨一節節頂着蒼白的皮膚,像極了月色下無垠地裡盛開的白骨花,若隐若現,勾的人情不自禁想觸摸,滑過。
養的太好了。
他這副皮囊若能賣上價,絕對價值連城。
我抿嘴,微笑,一想到前幾日在拍賣場的畫面,把籠子裡的奇物換成無慘,就覺得有意思。
“前段時間,父親是不是給你安排了見合い。”
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并不多,因為女方的身份極為尊貴,她願意和我相見是屈尊纡貴,就算沒有成婚的心思,也得隆重打扮一番以表重視。
無慘嫉妒的情緒幾乎要溢出面龐了,冷笑着看我:“你這張嘴最會騙人,年幼時就個小騙子,剛才亦如此。其實你根本不在乎那女人的死活,也不在乎這些仆人的命。可你偏要違逆我的心思,看我氣到發瘋,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