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教育】
宿傩眸色轉暗,看着眼前的五根手指。
“有一點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想活那麼久,甚至立下了這種束縛。”
“不知道,等力量全部回來後,或許能給你一個答複。”宿傩譏笑道。
“好,最後一點,你始終要記得,他是愛你的。”
宿傩怔了下,反複咀嚼這句話。
“你很了解他?”
“當然。”
我粲然一笑:“我保證,明天你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五十鈴。”
燈光被關閉,黑暗的屋内再不見一絲聲響,我席地而坐,凝視床上閉目的孩童,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心跳也極其平緩。
我在想,他可能裝睡。
他在生得領域裡呆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學會消磨平飾時光。
還不到六點鐘,太陽也未升起。
一切昨日發生的事都随夜幕褪色入記憶,日升月落,誰也無法阻攔邁入黑夜的過去。
我們都将迎來好的一面,一個新的時代。我如此希望着——
七點半,我活動了下僵硬的軀體,推門出去。
五條悟的寝室木門緊閉,我的手指尖冒出一點火星子,直接溶掉門鎖推門而入。
兩個小輩似乎狂歡了一晚,地闆到處都是吃剩的垃圾,沙發上耷拉着外套,夏油傑側躺到沙發,半張臉埋進靠枕,蓋着厚毯沉睡。
悟一個人睡在床上,腳邊墊着一條可疑的女式褶邊長裙。
他睡姿很狂放,單手抱住巨大的抱枕,長發像藤蔓一般濃密卷曲,鋪開散落在床上,糾纏住一些繁瑣的發飾。
不到五分鐘,我用了些手段将二人叫醒。
悟和傑跪在地闆上,膝蓋墊着抱枕,一個睡眼惺忪,一個忐忑不安。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搞什麼啊——”
我靠着沙發一角,奪走五條悟的手機遞到夏油傑面前:
“給你兩分鐘删掉那些照片。”
夏油傑垂着頭,輕車熟路的打開摯友的手機一一删除。
餘光瞥到了不少悟沒有發過來的照片,單獨保存在一個文件夾中。
差不多三五分鐘悟徹底清醒,夏油傑将清理幹淨的手機遞給我。
兩個後輩中黑發的還算得上乖巧。
我清了下嗓子,佯裝信賴道:“不用檢查,你一直是這些後輩中最沉穩最值得信賴的那個,無論交給你什麼任務都可以做到完美,我相信你将那些奇怪的照片全部清理幹淨了。”
再補上一句:
“因為我很信任傑。”
夏油傑眸光微動,略顯心虛。
“......”五條悟。
他突然伸出手,低聲道:“學長,悟的手機再借我用一下——”
悟:“喂...”
這麼簡單的鈎子都咬?你真的沒救了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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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愛意】
和五條悟換回身體後我回到自己的寝室,匣子裡的五根手指已然消失,宿傩背靠着沙發,微仰頭看我,深粉色的眼眸桀骜,又藏匿着不羁的個性。
他的個頭突然長高了不少,這個變化太明顯了,吞食掉五根手指的他狀況接近青年時期。
“五十鈴,你這身裝扮算什麼癖好,逛花街落下的毛病?”
他稍微偏過頭,忽地笑起來,話裡的傲慢一如既往。
我心髒蹦蹦跳,大腦不合時宜的冒出三個字:
真可愛。
雖然他的這輕狂模樣,倨傲的個性和可愛完全不搭邊。
但我真的認為他很可愛。
他離開我的時候才多大?不超過十一歲吧,那麼小小一點點的豆丁個頭,一身煞氣地跑出入霞山。
那時候的他尖銳冷漠,對這個世界毫無歸屬感,我在想他被這世界磋磨後會不會主動回來找我。
事實是沒有,他很快就混得如魚得水,殺掉了我派出的所有眼線。
我走到他身側坐下,過分靠近的距離下意識讓人放輕呼吸,他眉睫上揚,眼尾微挑,肆意又桀骜。我在那雙明亮的過分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猛地拉過他抱緊,手指插入他的碎發中。
他伸手将我的肩膀推遠了些。
“乖一點,讓我親親,就一下。”我輕笑着說。
你不知道我等這天多久了,阿傩。
他的瞳膜顔色逐漸變深,随着接吻的力道加深,掌心扣住我的後頸,指甲蹭着細嫩的皮膚。
呼吸靜止,空氣中甜蜜的氣息正在醞釀。
“五十鈴,你在做什麼?”
“接吻啊,你沒有經驗嗎。”
我将他的手拉下,放在掌心細細的把玩:“你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多少歲?十六還是十七?”
“十九。”
比想象中情況好些,再過三年我們會在楓林相遇,我發現善彌的陰謀死亡。
五年後他屠殺京都,咒術界派出咒術師挑戰他失敗,屍山血海堆砌他鬼王之名。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還好,他的記憶停留在不好也不賴的時候,我也不準備再喂他吃手指了。
“我道歉。”
宿傩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句話:“為什麼?”
“為我曾經做的錯事,有很多很多,為我曾經不懂得該如何愛你,拒絕想要依賴我的你,那不大的茅屋困住的不隻是幼年的你,還有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孺慕的神情,我怕被你依賴,所以總是躲避着你,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會回憶起好的一面,正如你我之間。
我其實很喜歡你春日裡給我帶回的野花,也喜歡你将白紙疊成動物模樣圍在我身邊時的聒噪。
每次出門我心中想的是該給你帶些什麼好玩意,我就該意識到了你不是累贅,你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親人。
但最重要的是這件,不該封印你的雙臂,這是我們關系斷裂的拐點。
我知道自己不擅長表達,大部分時間裡你對我好像都不太滿意,我希望以後能盡量做好,這是我經曆過最好的時代,也是對我們最寬容的時代,我們都能慢慢地,慢慢地互通心意,理解雙方,但我在這方面比較笨拙,你要多容忍我,明白嗎?”
我耐心地說着,看着他的表情一點點變化,分析着他此刻的心境。
他有沒有感受到我的心情?
稍微軟化一點也好。
這些年我後悔過很多次。
我的錯誤有兩點:不該在他有認知能力後再動手;不該放他走。
但這兩點我肯定不會告訴他的,我不傻,說出口隻會讓他越推越遠,他也不喜歡聽到這些。
有時候對待孩子不應該太強硬,适當的軟弱才能換來想要的結果,你看,他後來對我的态度就好多了。
一千年了,我也該有所進步。
你是不是也這樣想?想逼迫我低下高昂的頭顱。
“這不是很會說嗎。”
宿傩啞然失笑,他按住我的頭,額頭和額頭相抵,像是重溫了幼時的遊戲。
咒術的精髓在于謊言,愛也是,五十鈴不鳴是個擅長說話的男人。
他喜歡對人許下承諾總是纏滿束縛,但若隻能依靠此而活,那麼就對他撒謊吧。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如果找不到借□□下去,那他就是五十鈴存在的依憑。
說到底,平安時代留給他們相處的時光太短暫了,短暫到宿傩來不及報複,一切都結束了,随着五十鈴的死去,外界那些複雜的,充沛的情感都已與宿傩無關。
‘我想知道的隻有一件事,想求證的也隻有此:我對你來說是不是高于一切’我一直很想知道。
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不需宣之于口。
宿傩得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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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殺意】
夜裡,宿傩悄悄起身,目的地是悠仁的寝室。
他在走廊閑逛,好似千年前在林間漫步時的惬意。
他很耐心地等待熟睡中的小鬼清醒,大約五六分鐘,耐心消耗完,直接把小孩從柔軟的被窩裡薅起。
“喲。”
宿傩斜靠在床頭,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眉眼裡不拘的狂傲。
這特麼不是兩面宿傩嘛!!!活着的詛咒之王??!!
“呃....!!!宿傩,你怎麼出來啦!!!”
看着小鬼抱緊軟被表情逐漸驚恐,他心平氣和的解釋了句:“放心,我們的束縛依舊有效。”
悠仁的手背突然裂開一張嘴,問他: “你吸收了幾根手指?”
“6根。”
嚴格來說,宿傩使用的這具身體遠沒有悠仁的身體好用,他今晚是打算殺悠仁,搶身體,吃手指。
下手的瞬間,他遲疑了。
本質上他是個享樂主義者,殺或者不殺取決于自己心情,沒有人能對他指指手畫腳。
可腦袋裡莫名飄出五十鈴的話‘這是最好的時代,是對我們最寬容的時代’
換做别人宿傩嗤之以鼻,但五十鈴這麼說了。
五十鈴愛着這個時代,比起千百年來經曆過的所有時代他更愛這個時代。
那就寬容些。
他拍拍小鬼的側臉,佯裝寬和道:“好好睡覺,小鬼。”
看着宿傩離開的背影,他甚至貼心為悠仁合上寝室的門。
悠仁腦袋裡突然又冒出宿傩的聲音,吓得他心裡陰影都要出來了!
【慶幸撿回一條小命,悠仁】
悠仁躺倒在床頭,冷汗浸濕了床單,他用被子蓋住臉,悶聲悶氣道:“在幸災樂禍什麼?我死了你對能有什麼好處。”
【傻子,不管我吃掉他還是他吸收我,我們都是兩面宿傩,重回一體才是最後的歸宿】
正因此才可怕啊,悠仁惆怅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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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處處吻】
說起來也要考慮下宿傩之後的身份問題,我找五十鈴家主搞一張正規證明,暫時寄名在五十鈴家名下。
一切都溝通完後,渾身上下都很暢通,我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愉快。
從廚房出來後看見宿傩正在玩我的手機。
他訂了兩張飛去香港的機票,很少見宿傩對國外感興趣,時間也倉促,我和夜蛾正道報備完直接溜了,不等監督的原因是他太啰嗦了,總愛探聽些有的沒的。
接着區銀行兌換點港币,購買些日用品和衣物,總不好讓他一直穿我的衣服。
帶他離開學校時遇到了幾個出任務回來的後輩,簡單打過招呼後才離開。
電車緩慢停靠在站台,等人群擠着上完後,我們才慢悠悠的擠進去,我不喜歡排隊也不喜歡和一群普通人擁擠着,像沙丁魚罐頭那樣,昂着頭,在鐵皮匣子裡艱難的呼吸。
但當人群擁擠起來後,大家都是背靠着背,肩抵着肩膀,再過分暧昧的姿勢也變得正常起來。
說真的,我還是蠻享受他故意圈出一塊空閑地方讓給我的感覺。
盡管他和我長得不相似,但穿着同樣的黑色制服,青澀年輕的面孔,像是剛剛下學結伴而行的學生。
突然,我的肩膀多了些重量,他把下巴搭在我肩側,碎發掃過耳尖,像是某種絨毛動物的觸感,他的視線轉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櫻樹。
“怎麼了?”我側臉問他。
“櫻花開的真好啊,适合栽到庭院裡。”宿傩語調懶散。
他想到院子裡那隻嘴臭頭秃喜歡附身桃樹的靈體。
緊接着,他看到大片海面,海平線如一道清晰地分割線劃分開海岸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