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刻意地追尋過她的動态，隻是偶爾會看她微博。

她有時在片場工作，有時去郊野公園采風，有時去書店買新書，回家讀完還會分享觀後筆記。

看向架子上和圖片裡一模一樣的書，祁言會覺得恍惚。

他好像已經認識了李蘊，隻是兩人永遠在不同地方擦肩而過，誰都沒有喊住對方。

如果他有意認識李蘊，會有很多朋友樂于給他引薦，但他隻想把她留在精神世界裡。

因為李蘊這個名字像是一個标志，對他很特别，他害怕真實的李蘊不如他想象中那麼美好。

可李蘊主動踏入了他的世界。

當路澤平向他做介紹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和現實融合了，他既澎湃又擔憂，因為無可逃避地，要和真正的李蘊接觸。

他沒有嘗試比較兩個李蘊有什麼不同，而是選擇靜靜觀察她，感受透過作品表現出的作者魅力，是否也是李蘊本人的人格魅力。

在這個過程裡，他脫去了對李蘊固有的想象，新的認知讓他明白，李蘊是一個具體的人。

不是電子屏幕裡的一個名字，不如他想象裡活得意氣風發，是活生生的、有缺點的人，更是她自己。

她會忍不了一時之氣，出聲嗆别人，會為了維護面子說口不對心的話，會像普通女生那樣結伴上廁所，會因為看見異性的身體害羞……

也會自己承擔後果，勇敢地道歉。

她有超越想象的人格魅力。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祁言看着她的發旋，伸手輕輕搭在她大臂上，把人扶了起來，松開手。

聽着他說話，李蘊下意識屏住呼吸，看着他的雙眼。

他的眼睛裡有笑意，有歉意，霧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

“是我反應大了些，你什麼都沒說錯。”

祁言真誠地道歉，“因為我的初戀并不美好，所以突然被問道，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就胡亂朝你發了火，我才該說對不起。”

他也側過身來，兩人相對，膝蓋相抵。

李蘊穿着短裙，膝蓋與他略有些粗砺的牛仔褲貼在一起，感受到從内裡傳來的，比她體溫稍高的熱度。

他審視李蘊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沒有感受到自己的歉意，要不要決定原諒自己。

李蘊微微動了動腿，感受到一陣抗力。

她看着祁言，為難地說着題外話：“要不你轉過去，這麼鄭重，搞得我挺緊張的。”

祁言好似才意識到讓李蘊不自在，就把身體轉了回去，平視前方。

李蘊松了口氣，她跟祁言不算太熟，又發生了這事，雖然說開了，但他靠這麼近，還是讓她覺得壓力不小。

她看着祁言的側臉，流暢又優美的輪廓線，在腦海裡重組他剛才說的話，猶豫地問：“我能知道為什麼……”

車玻璃的反光裡，李蘊的臉和别的倒影重疊，她話沒問完，但祁言卻已經聽懂了後半句。

為什麼他的初戀不美好。

用力握緊手機，手心出了些汗，手滑，于是更用力握緊手機。

他感覺到舌尖在跳動，好像沉寂了太久，迫切想要述說，又像是思緒萬千，不敢吐露，不知從哪裡說起才好。

終于，他下定決心，想開口跟李蘊講講他的故事。

“我的初戀——”

“——算了，不用說。”李蘊打斷他。

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她很想知道披着沉穩外殼的祁言，生活裡談戀愛是什麼樣。

但餘光一掃，看見後排的小助理一改頹态，坐直許多。

和她平時在劇組，佯裝做别的事，實則準備聽八卦的狀态一模一樣。

看來他要說的事，私密到貼身助理也不清楚，再結合祁言一系列表現，這件事他一定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祁言回過頭來，目光裡有些疑惑和來不及掩去的憂傷。

李蘊突然發覺，她一直被他成熟的表象迷惑，實際上祁言也是一個矛盾體。

她哥倆好地拍拍祁言手臂：“誰都有不想告訴别人的事，沒必要硬說，等你真正想找個人講的時候，我會很願意聽。”

祁言深深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像是承諾一樣：“好，我會講給你聽。”

半晌，祁言又想起來問道：“那你原諒我了？”

李蘊撐着下巴偏頭看他：“談不上原諒不原諒，畢竟是我先說了惹你不高興的話題，沒資格生氣啦。”

經過這一遭，兩人間沒了那種窒息的氛圍。

李蘊放松下來，靠進椅背裡，終于感受到背上衣服被打濕，穿透進皮膚的涼意。

“嘶，”她坐起來背過手摸了摸。

祁言關注着她，讓助理把車上的備用衣服拿過來給李蘊。

“這不好吧，你不擔心被人拍到嗎？”

李蘊随口問，但手很誠實地把衣服接了過來，換下自己的外套。

“不會有人拍我，而且拍到也沒什麼，總不能擔心傳绯聞，就任由你穿着濕衣服感冒吧。”

他坦坦蕩蕩，完全不擔心，李蘊自然也沒什麼顧慮。

她攏着幹燥溫暖的外套，心想之前是自己誤會了，他生氣是事出有因，其實人還不錯。

片場門口被水淹透了，車輪小心翼翼從水中過，不想把污水濺在車身上。

李蘊勾頭看水的深度，突然發現，旁邊自家景區門口，一個蹲守的娛記都沒有了。

“诶？外面的人都回去了嗎？”

祁言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下雨淹水撤走了，好幾天沒見過他們。”

“這樣啊。”她點頭表示知曉。

這麼說的話，今天就回那邊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