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的日子是11月17日,恰好是周一。
李蘊買了周二下午的機票,落地京市大概是晚上七點。
來時她是跟胡青然一起的,還有其他劇組人員,即便她帶了三個行李箱,有統一接送機安排,就沒什麼麻煩的,剩下的東西全靠快遞。
走就不一樣了。
胡青然作為制片,要搞好一切收尾工作,估計得等周末才會離開安市,李蘊結束劇組工作,後續回京市還有其他事,隻能先走。
想想她一個人拿三個箱子太麻煩,所以隻留了兩個行李箱,剩下那個打算跟着打包的衣物,一起快遞回京市。
“……這箱是衣物鞋子那些,這箱是日用品,”李蘊指着打包好的兩個箱子,對劇組統一安排上門的快遞員說到,“東西還沒打包完,但我沒箱子了,要不你先去收别人的,順便再捎兩個箱子給我?”
快遞小哥說好,從随身工具包裡掏出黃膠帶,把兩個箱子五花大綁,打好快遞單貼在箱子上,然後搬上小推車,往下一個需要快遞的房間去。
回頭看,房間裡空了大半。
平時堆放在沙發上的幹淨衣服沒了,挂在挂鈎上的外套隻剩下兩件,衣櫃櫃門沒關上,裡面的衣服現在全都轉移到了床上,等着快遞小哥拿來新箱子裝箱。
李蘊把門關了一半,回頭到另一個櫃子裡拿東西,順便撥通了她媽媽的視頻電話。
她把手機放在櫃子台面上等待接通,從櫃子抽屜裡找出了兩個盒子。
一個是未開封的香水禮盒,另一個是熟悉的雲萱紋紙的白色禮盒。
李蘊拿在手裡掂了兩下。
“滴,”電話接通,溫柔的女聲傳出,“喂,小蘊啊。”
李蘊忙站起身拿過手機,一邊打招呼,一邊把兩個盒子放進牆角的行李箱。
對面她媽媽在小區裡走着,說是她爸在包餃子,家裡沒姜,她剛從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了回去。
京市的氣溫比安市低了許多,11月中旬的風刮在臉上,已經會把臉吹得生疼。
李母穿着件長款羽絨服,戴着口罩防風,說起給李蘊買了新的秋衣秋褲,又說了家裡供暖的事。
李蘊在床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應和她的話。
她已經很久沒跟她媽媽聊這些家常的話題,今年開春後到年末,中間隻在京市呆了兩個月,雖然零星會京市住了幾天,但家裡的事,她沒幫上過什麼忙。
說到底現在努力賺錢,是為了讓她家以後有更好的生活,但偶爾李蘊也會愧疚自己沒能在家人身邊陪伴,特别是聽見她爸媽生病的時候。
“不說這些了,你什麼時候的飛機啊,我讓你爸開車接你去。”
李蘊搖搖頭,“周二的飛機,但不用接我,公寓幾個月沒人住,我回去看看,周三再來找您二位蹭吃蹭喝。”
“不用,你直接回家來,小公寓我每周都去看了的,這幾個月給你叫過兩次家政打掃了,幹淨着呢。”
不是李蘊不想見她爸媽,隻是落地京市也是晚上了,沒必要讓她爸媽跟着折騰。
“那就更好了,我直接回公寓住 ,省得我兩箱子髒衣服,又被你念叨。”
李蘊輕聲笑笑,拿着手機離開床,坐在沙發上,方便看門口來人。
“不讓念啊,”李母露出來的眼睛笑得彎彎,“大姑娘了,媽念你兩句都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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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來的時候,李蘊正和李母說得開心。
門縫裡露出白色鞋子,來人禮貌地扣了三下門。
李蘊想着是快遞小哥來送紙箱,對李母說了句等等,就端着手機走到門口開門。
謝謝的話卡在喉嚨,她看見祁言拎着兩杯咖啡,溫和地笑着問,“東西收得怎麼樣了?”
“咦,”李母聽見男人的聲音,奇怪道,“有别人,是誰啊?”
李蘊張了張嘴,大腦從來沒有這麼快地運轉過,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祁言保持等待的姿勢,也意識到李蘊正打着電話,沒再出聲,看着若無其事的樣子。
李蘊越過他關上門,在他耳邊說“你等我會兒”,然後往屋裡走去,腳步有些匆忙。
“是劇組的朋友,來幫我搬箱子,那就不說了媽,我先收拾。”
“好好,你先忙,你爸還做了玉米鮮肉餃子,凍着等你回來吃。”
李蘊笑了笑,“好,讓他少放點胡椒粉。”
李蘊給手機充上電,放在床頭櫃上,折回門邊找祁言。
他剛關上門,手裡拿着快遞小哥送來的紙箱。
李蘊呼出口氣,從他手裡接過咖啡袋子,一起進房間裡。
“收得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祁言把箱子靠牆放好,環顧四周問到。
“反季的衣服全寄走了,就剩冬天的,留哪些還沒考慮好,加上一些零碎的東西,不用你做什麼,不忙就坐着陪我寫會劇本吧。”
祁言在沙發上坐下,抿了口咖啡,漂亮的喉結小幅度滾動了一下。
他覺得今天李蘊情緒淡淡的,剛才和她家人打電話,躲避的樣子也有些奇怪。
李蘊的平闆長時間停在某一個頁面上,祁言開口:“咖啡趁熱喝,氣溫低,涼得快。”
她點頭,放下鋼筆端着咖啡暖手。
瞥見祁言盯着她看,挑眉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祁言搖頭,“我隻是想到你馬上回京市,有點百感交集。”
“百感交集?”李蘊扭過身體看着他,“我離開,你百感交集什麼呐?”
祁言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眨眼頻率放得很慢,盯到她忍不住别開頭,才說道:“既替你高興,馬上能見到家人,吃上家裡的飯菜,也覺得難過,因為你離開,我會很想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内心,震得李蘊不知道怎麼反應,低下頭陷入沉默。
祁言比看上去,更加認真地對待感情,她是一直知道的。
但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她的胃感受到一種不常見疼痛,像剛剛喝下高濃度檸檬汁,強酸性灼燒的痛。
這種異常下,是李蘊感受到自己真實想法的慌張。
剛剛她媽媽問起祁言時,她第一個念頭,不是怎麼和家裡人述說他們相識的過程,而是怎麼隐瞞。
武陵人誤入桃花源,無論怎麼流連忘返,最終都要離開。
離開安市的現實擺在李蘊眼前,和祁言相處的幾個月,何嘗不是另一種桃花源。
祁言溫柔體貼,有耐心,三觀正,是做朋友的絕佳人選,但是否要維系這段情侶關系,繼續相處下去,她還需要再想想。
祁言說:“你呢,你會想我嗎?”
李蘊擡頭,猶豫道:“會吧。”
“會吧?”
祁言笑了起來,把她抱在自己懷裡,“不能是會吧,是必須會,你可是我女朋友,不想我還要想誰!”
李蘊笑笑,沒說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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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蘊經曆了一個格外熱鬧的殺青儀式。